彭因坦陪着索锁往办公室里一走,就看到这间独立办公室里坐着的一个胖胖的老太太,看样子已经有六十岁了。她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手中的鼠标点的飞快,像是忙的也顾不上搭理索锁和彭因坦。
索锁就往前挪了挪脚步围。
“孟医生好。”索锁轻声说。
孟医生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说:“坐。”
索锁坐了下来,也不出声。彭因坦拍拍她,让她往后撤一撤,坐稳些。
索锁抬手按了下他的手。
孟医生将面前的病例拿到面前来,呼呼呼的翻到最后有字的那一页上,再看一会儿,才把她的病例合上,说:“看见你的病例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要拖到没救了才来。”
彭因坦脸上像呼的一下被点起一片火来,按在索锁肩膀上的手,骤然间沉了沉。
索锁却平平静静的,小声说:“这阵子太忙了。”
“忙就是个特别好用的借口。把自己身体搞坏了、拖到没得救的人,都说‘忙’。就是不知道这‘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知道,一旦身体垮了,以前忙出来的那些成果,不管多辉煌多诱人,都没法享用了。”孟医生显然是很生气。她见索锁沉默不语,这时候才瞥了彭因坦一眼,问:“这位是?羿”
“他是……”索锁开口,还没说完,彭因坦的手按在她肩膀上,接口说:“未婚夫。”
孟医生一时没有说话,目光在彭因坦脸上停了一会儿,才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位未婚夫同志,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听一听,你这个未婚妻同志的情况,可是不太乐观。”
“请孟主任您多费心。不管多不乐观,我们都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这您尽管放心。”彭因坦说。
孟医生用腹部吸了吸气,这才又仔细看了看彭因坦,不过没说话。她的脸上始终很严肃,不见一丝松动。
彭因坦见她要跟索锁说什么,先说:“孟主任,拜托您件事……您能别这么严肃吗,吓坏索锁了。”
孟医生又用腹部吸了吸气,说:“吓坏她?她吓坏我好么!你也坐下,一起听着。”
彭因坦就坐了下来。
索锁脸色有点儿发白,等着孟医生问她问题。孟医生却没有问太多也没有说太多,只是手中握着的那支笔,在病历上飞快地写着。然后她就让索锁去做几样检查,在彭因坦接过单据之前,索锁抢先一步接了,她指指门口,说:“去做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再细谈。”
“好的。”索锁答应。
孟医生看着索锁,说:“等等,听我说几句话再走——你也是年轻人,现在别说是像你这样年纪的年轻人,就是五六十岁、七八十岁的,也经常是手指一动,上来点开从网络上搜集来的信息逐句逐字问我,整的跟比我这行医四十年了的医生还明白似的。你也不傻,该查的可能都查过了,到这个时候,我也不废话了。索锁,你这个不能再拖了。我是医生,也见过拖到后来,手术都没有意义的。”
索锁点了点头,说:“我明白,孟主任。谢谢。”
彭因坦也说了声谢谢,搀着索锁的胳膊起来。
孟医生看看彭因坦,从桌子上拿起漏掉的一张单子递给彭因坦,说:“你陪着她去。这孩子每次来检查,都是一个人,从来没见她有人陪的。”
彭因坦对孟医生微微一笑,说:“那我们去检查。您先忙。”
“好。”孟医生说完,转头开始在电脑中录入信息。“等你们回来再说。
彭因坦拉着索锁走出诊室,看索锁这一脸的汗,掏出手帕来给她擦擦脸,把手帕塞到她手中,说:“走吧。”
索锁擦着汗,点头说好。
彭因坦跟她走了几步,问她能不能坚持,“我去跟护士借个轮椅吧,坐电梯上下,方便……这医院的功能分区也太费劲了,你看,这儿缴费、那儿检查,既折腾病人又麻烦医生的……谁设计的呀,太没人性了。”
索锁被他逗的笑起来,说:“什么啊,我才不需要……你是职业病么?”
“还真是有点儿犯职业病。”彭因坦边走,边仰头看看医院的自动扶梯和天棚,说:“这医院也是当年德国人建的,可惜改造的时候,就保留了个底座,从上到下全毁了个干净,功能分区也乱七八糟的……很多地方纯属设计上的浪费资源。其实原来的建筑和设施用好了,可以省很多事的。你看这里……”
彭因坦攥着索锁的手走出妇产科诊疗区,看看自动扶梯只有上没有下,他们还得先去二楼缴费,检查项目却又有两样重要的在地下一层,他眉头皱的紧紧的,拉着索锁去走楼梯。
索锁脸色还是不好,彭因坦直觉她可不是因为怕。
“不舒服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是听到医生问她的情况,她说的那些,平时从来没有听她提到过。总是看她胃口不好,还以为她的情绪不佳,影响了肠胃吸收。
“
突然有点儿肚子疼。”索锁说。
“疼的厉害吗?”彭因坦问。
楼梯上人来人往,特别嘈杂,他把她拉到一边的角落里。如果不是觉得当众做出摸她肚子的举动不雅,他真就做出来了。
“还可以。就是持续的时间有点儿长。我今天可能紧张。”索锁对他笑笑,“不要紧。症状都出来了,医生才好诊断。我们下去吧,排队就要很久……哎,你别背我。回去你想怎么背就怎么背,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再影响大家。”
彭因坦嘴角都抽搐了,说:“这可是你说的,回去我想怎么背就怎么背,你可不能反悔……”
索锁斜他一眼,甩开他快步下楼。
彭因坦忙追上来……
排队的人很多,交款都等了一段时间。等到去做检查时,索锁脸上已经露出疲色。彭因坦担心她不耐烦,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过一会儿,就跟她说说话。在等着她进去做mri的时候,他站在外面。走廊上仍然是有很多的病人和家属,还有穿白大褂的护士和医生往来穿梭,说话的声音高高低低,偶尔有谁爆发出一两句短促的高声话语,很快被嗡嗡嗡的低声吞没了,这种气氛和此处空气流通不畅的浑浊掺在一处,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彭因坦看到对面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手中不停地盘弄着他的打火机,脸色甚为阴郁。
他也有种如果能抽一支烟就好了的想法。
或者在以前的很多很多时候,特别难熬和孤寂,索锁就是沉默地点燃一根香烟,来抵抗看上去毫无希望的生活给她的巨大压力……
“你是陪谁来的?”对面那个阴郁的中年男人忽然问。
彭因坦抬起头来,明确他是在问自己,就说:“我未婚妻。”
“哦。”那中年男人点点头,见彭因坦看着他,就说:“我陪我老婆来的。你们家什么病?”
“子宫肌瘤。一点小毛病。不要紧的。”彭因坦不想说。但他看出来对方是想找人说两句话的,于是就看着他。
“肝癌。晚期了……晚期了……”他重复了两遍这三个字,突然间手中的打火机就掉在了地上。
彭因坦见打火机落在他脚边,弯身去捡的工夫,就见一片阴影掠过,等他直起身来,那男人已经快步走开了。
他想喊他一声,到底没喊。手里这打火机还有余温,他看了看,是很普通的那种金属制的,上面还印着某酒店的标记……他眉动了动,看到对面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孱弱的中年女子,四顾茫然的立了片刻,似乎是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但她看到了椅子上放的包,于是她叹口气,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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