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重光话音甫落,天道雷鸣再难按捺,惊天动地而来。
面对天道不容之威,孟重光丝毫不惧,衣裾摆荡,翩然侧身避过,只被削下一片衣袖。
雷势落空,却在空中微妙地转换了方向,直扑如一而来!
封如故见势不妙,正要替他拦下,如一却迅速前跨一步,护在封如故身前,藏于喜服袖中的“众生相”浮出形影,木刃朝下,往地面重重落下,尽碎六尺之地!
红衣阑珊,受剑风与雷势所袭,猎猎倒飞而去。
在他的召唤下,为庆祝儿侄婚仪、而特意换上一身红衣的“人柱”顷刻间狂啸而出。
身汲地气之灵日久,“人柱”与天雷同属自然之力,七张嘴齐齐张开,鲸吸长天之雷,将天雷之力顺势融入了体内。
在外人眼中,这“人柱”的形貌各有不同,不足为惧。
但也有那好事之徒,不屑这小小的障眼法,刻意堪破迷障,结果再定睛一看,无一不被这恶鬼的形貌惊得浑身乱颤、口不能言。
转眼间,惊雷被“人柱”尽数吞去,消弭无形。
孟重光低头观视如一,神情冷淡,却收敛了些轻蔑之色。
御鬼收化之法,若运用不当、法力不足,必会遭其反噬。
轻则剑崩,重则人亡。
而如一神情不改,惦记着婚仪上最好不见刀剑的规矩,迅速将“众生相”重化灵光,纳入袖中。
如一将方才情形细思一番。
旋即,他轻声问封如故:“……他是不是想劈我?”
封如故一来有些腰疼,二来知道孟重光用意,便不曾阻拦:“他在试你。”
孟重光果然轻轻一拂袖:“……嘁。”小子还算有一点本事。
至于那个姓封的混账小子……
师兄总说自己脾性同他相像也就罢了,竟然还找了个与那人气质如此相像的人做道侣,简直瞎眼,不提也罢,就是欠打。
话虽如此,方才抬手之间,孟重光还是不自觉挡去了三分雷威。
想到此,孟重光对自己的心软有点来气。
他手提贺礼,冷冰冰地续上了先前话题:“我来送礼。”
在场道门嘴唇翕动一番,想要发出一两句议论,却硬是谁也挑不出理来。
近年来,飞升上界的、与封如故有关之人,算来算去,数孟重光来此送礼最为合适。
此人身为天妖,身份灰色,本不在道中。
他既能作为道侣、代表封如故之师逍遥君来贺,也无法叫人编排,说上界飞升者公然支持魔道,有意秽乱正道。
众人一面恨上界之人来插手此界之事,平白给了封如故撑腰,一面畏惧不敢多言,一面想看上仙临世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一面又心知来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一时间,各自纠结万分。
踏风而立的孟重光懒得理会底下人群的眼神,只自顾自将那拳头大小的礼盒当众拆开。
看那礼盒大小,底下小道门又起了嘲笑之声:“好歹是上界之人了,怎恁得小气?”
孟重光眼角余光微妙地一动,淡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瞄准闲话之人,凝视了片刻,旋即若无其事地抽出了用来装饰的礼盒丝带。
丝绦抖开,千余萤火四散开来,十丈礼单垂天而下。
众道门:“…………”
不及众人下巴掉下来,一道可撼山川的天雷霹雳又随身而至。
孟重光挟着漫天流萤似的礼物,不曾回头看过一眼,灵巧闪身,削去五分威力,足够让底下之人伤而不死。
天雷直劈方才嚼舌根之人,将他劈得当即倒地,口吐白沫。
孟重光视若无睹,礼单一抖,开始顶着漫天惊雷,毫无感情地诵念。
“鸳鸯骨一双,三秋露十二斛,天东之木百株,缑山鹤羽笔一套,桃花木楼一座,太液仙舟一叶……”
每一点萤火,皆是一份礼物。
倒撒珠玑,遗落天表。
芥子容须弥,其间蕴万物。
上界之物,皆吸纳了大气运,若是太过珍贵,会不容于此世,极有可能在天雷劈斩下灰飞烟灭。
然而,拣选之人甚是细心,早早想好了这一点,选择的礼物一来意头甚好,足见心意,二来在上界并不算多么珍贵,气运可容于此世。
可在场众家道门哪里还有心情啧啧称奇,歆羡嫉妒,个个如坐针毡,如浇火油,望着孟重光身后海云滚浪之景,瑟瑟发抖,不知下一道天雷会何时再至。
谁不知道这姓孟的是天下第一的小心眼?
十几年不见,他的修为,谁又敢轻易去挑战?
可要是等他念完这礼单中的内容,在场的道门之人能死绝大半!
虽是见了师娘习惯性腿软,但封如故却知晓师娘此举用意。
尽管拿天雷劈几个人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却也只是“之一”而已。
封如故算着时间,出声打断了孟重光,深深一揖:“多谢师娘赠礼,辛苦师娘了。”
此话一出,在场不敢作声的道门,无不对封如故投去了异常感激的目光。
孟重光身处高处,自然将各人神色尽收眼底。
眼见卖人情的目的达成,他停止了诵念,从礼单间抬起头来,便满不在乎地将展开的礼单哗啦啦重新收拢在掌心:“太长了,懒得念,自己去看吧。”
言罢,他指腕一动。
封如故猛然抬手,将那飞来的、只得巴掌大小的礼单纳入掌中,只觉掌心被震得发麻。
但他仍是握紧了手中礼单,在心中低语:……师父。
宛如神火的流萤随着礼单的交接而绕封如故身周而飞,宛如一个人温暖的拥抱。
封如故不忘再度行礼:“多谢师娘,给我一个面子。”
孟重光摆一摆手,仰头望天。
在下一道天雷劈下来的瞬间,他的身形骤然消失,空余一道来不及收回力的天雷,准确劈在了一人后背。
此人乃是当年“遗世”中分得封如故两块肉之人,且参与了逼上风陵之事,如今正悄悄混迹在送礼人群中,本以为不显眼,孰料天雷竟长了眼似的,直劈而来,把他劈得跪倒在地,发出一声尖锐痛嚎,一头长发被雷火焚尽。
天雷:“……”
众道门:“……”
天际阴霾迅速散去,恢复了杳杳的青天模样。
在场之人受了惊吓,一时难言。
桑落久立即着手去安抚客人。
待云销雨霁,如一第一时间回过头,向他伸出了手:“义父,还好吗?”
封如故回握住他的手,仰望清澈如洗的天际:“嗯。”
如一看出他有些心事,但因自己嘴拙,不会哄人,与他并肩走出许久后,才道:“他……好像不很喜欢我。”话音平淡,心中却是惴惴。
封如故看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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