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默不吭声的注视那个骑马男子欲噬人的扭曲神情,直到对方忽然拨转马头,僵硬的身影远去,他才若有所思的用食指抹了下鼻尖。
那种真真切切的,杀气。
还有恨意,比黑渊潭水还要冰冷彻骨。
——地狱深处拘押的恶鬼才用这样仇恨的目光看人,因为它们被夺去了活着的权利。
若不是身在繁华长街上,估计这人抄起东西就要咆哮着冲上来砍了自己。陈禾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强烈针对自己的情绪,他新奇又诧异,好像没有被人痛恨的自觉,转过身就准备继续往酒楼里走。
眼前怎么不是路,一个红色障碍物?
“师兄。”
陈禾乖觉的后退一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贪看街景才耽搁了。
释沣根本没看他,眼神准确停留在远去的陈黍身上(谁让他骑着马呢,隔这么远都比别人好找),微微皱眉。
一个普通凡人,怎会对他师弟怀有这样浓厚的恨意?
这时正常情况,该是师兄询问“你是否认识他”,然后师弟恭敬回答。
问题到释沣陈禾这里就变得诡异起来,释沣不必问,因为他师弟根本不记得昨天的事。
跑堂小二愣愣的看这两人站在酒楼门口,倒是一番好风景,惹得路人都冲这边看,可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
“师兄,我饿了。”陈禾提醒释沣。
他可不想今天发生任、何、糟糕的事!
想用珍藏游玩记忆为借口,把今天的这颗玉球昧了,今天怎能出意外?陈禾暗地里气得有点牙痒痒,半个时辰前在街上搭讪的家伙,还有刚才狠狠瞪自己的混账,难道就不能改天出现么?
释沣疑惑的低头:不久前才吃了几块糕饼,怎么又饿了?
不过师弟十七岁,每月身高都有点变化,还是贪吃的时候,以陈禾的修为,就算吃撑了灵力运转一周天也消化了。
小二殷勤的领着两人到了靠窗口的一张桌上,迅速抹了桌椅,又送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吊着嗓子像唱歌一样悠扬顿挫的报菜名。
不但说菜名,还绘声绘色的描述新鲜食材与绝美的口感。
陈禾听得新奇,小二唱了两遍,脸都苦了。
倒是他旁边桌上喝酒剥花生的人,被声色俱全的描述吸引,摸着肚子一叠声喊加菜:“那个什么火腿豆腐羹来一份,还有酸汤鱼!”
陈禾往那张桌上一看,菜还没怎么动,鲜嫩的鸡枞菌炖鸡蛋,色泽油亮的黄焖鸡块,看着就霎是喜人,赶紧拦着小二说:“他点的菜,给我照样上一份。”
陈禾说完,礼数周全的站起来对隔壁桌的人拱拱手。
隔壁桌的几人瞥他一眼,点头回礼,倒是对陈禾与释沣生出好奇之心。云州城里俊俏少年满大街都是,但像这么出众的就少了,而且气质也不似山野异族之人。
奈何陈禾没有过来跟他们攀谈的意思,兴冲冲靠在窗边看风景去了。
——待人接物,不过是灌顶秘法带来的本能,陈禾会用,却也是第一次用。在这个“愉快游玩”一日的计划里,他可没有把与他人谈笑风生这种事加进来。
“菜来喽,客官!”
陈禾伸手去拿竹筷的手僵在半空:他让小二照着隔壁桌上菜,结果酒与花生也照样来了一份。
要不要想办法尝一口呢?
只要师兄不喝,为了不浪费钱,自己就有理由去解决。
“师兄,这个…我没看过你喝酒?”
陈禾不确定的问,因为玉球记录里面没有。
释沣闻言从沉思里抬眼,似乎看出了陈禾的小心思,他忽而一笑,轻轻一拍桌子,粗制酒瓮自动翻起落入他掌中,跟着红袖翻展,释沣微仰头,酒液似流泉成一条线飞出,须臾而尽,酒瓮落在桌上,还滴溜溜转了一圈。
陈禾目瞪口呆,四顾周围,发现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太快,整个喧闹的酒楼竟无人注意。
释沣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唇上残余的酒液,染出浅浅的绯色。
陈禾伸手晃晃酒瓮,里面竟然连一滴都不剩,顿时他垂头丧气的缩回椅上,举箸吃菜,没一会他就把酒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师兄,你不吃么,真好吃。”
释沣沉默,他在反思自己十多年是否苛待了师弟,只是几道酒楼的招牌菜而已,又不是珍馐佳肴。
师弟也比在黑渊谷里鲜活许多。
这喧闹繁华的街市,百态众生,无一不鲜活,陈禾东张西望的模样,更显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本该生活在这里,他还不到要出尘离世的年纪,甚至他原来的性格,也不是抛下世俗,热衷求仙问道之辈。
即使他们相处多年,只怕有朝一日…
“就在那里!我看着那小子进了酒楼!”
“跟踪陈黍的人也回来说,陈黍看到这小子神色很不对,没准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这嚷嚷的声音不小,别说释沣,连陈禾都察觉到了。
还没等陈禾看清楚,只见酒楼里忽然涌入数人,隔窗望街,突兀围过来的人流更是明显。僧道尼俗,男女老少,包括各种怪异装束的人好像全部来集会了。
云州异族众多,民风彪悍,这种貌似寻仇的场面也不算稀奇,修真者们就没有刻意隐匿行踪。
“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是姓陈?”有个丈高大汉傲慢的发问,酒楼里的人也发觉气氛不同寻常,霎时安静下来。
陈禾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移动了一下,低头继续吃。
——反正没走到他面前来,装聋作哑怎么了?他只是想好好过这一天!!
“小子,跟你说话呢!”
“小施主快到这边来,你卷入劫数,性命堪忧。不要听他们的话!”
“臭和尚说什么呢。”几个魔修恼了,与修真者们怒目而视。
释沣背对着他们,陈禾低着头,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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