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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报?官府的门路,没有钱怎么打通关节?他们是不是忘了,释家的房子就是梧城令这个小小的地方官空手套白狼讹诈走的,释家的生意就是在梧城令坐视下被其他人瓜分,各种假冒借据上盖着衙门的印记,释家败落至此,蒙谁所赐?
释沧死得冤,可想要报仇,首先自己得好好活着。
嬷嬷一个老妇人不知就算了,连释员外也——
“小少爷,我老啦走不动了。老爷慈悲,给了我一点钱算作遣散养老,你不要惹老爷生气,快点追上去罢,老爷太太会原谅你的。”
嬷嬷念叨着,释沣却眼神发直无心去听。
他当日就再次病倒,本来大病初愈后身体就虚,又赶上释家大变,这段日子劳心费神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离开梧城,又遭遇这样的打击,身体当即就撑不住了。
他在历经世情炎凉后,刚觉得自己是释家人,血脉亲情斩之不绝。
毕竟五根手指尚有长短,双亲偏疼子女,是人之常情,做得太过分偏颇,仍旧是有生养之恩的父母。一家人关起门来,再大的矛盾也不过方寸之间,外人要毁掉释家时,可不管谁在家说话好使,谁又是释员外最得意的儿子,一样欺凌碾压逼迫。
“我以为自己幡然醒悟,不再有少年意气,要安顿双亲,要让释家重新起来,要用漫长的时间大量的心力去查兄长的死,去报复梧城那些贪婪的家伙。前路坎坷,可我年岁还轻,不懂的能学,不会的能想,十年八年,总有那么一天…”
“师兄。”陈禾紧张的握住释沣的手,不敢让他再说下去。
只设身处地的一想,陈禾都觉得骨子里冒寒气。
世上心病最难医,十七岁时释沣身心俱疲,绝望与怨恨丛生,这一倒下,只怕比之前病得还要重。
释沣高热不退,迷迷糊糊。
释员外又将银子全部拿走了,留下的只有几百个铜板,本来精打细算省着点用,足够释沣用上三个月了。现在病势沉重,请大夫开方子买药,只几天工夫就用得干干净净。
客栈掌柜怕人死在里面不吉利,又见付不出钱,不由分说就将释沣与老嬷嬷赶了出去。
老嬷嬷昏聩又嘴碎,却不是恶人,她没有丢下释沣离开,不但把她身上的所有值钱东西都花光了,沿街乞讨,哭求药堂的大夫慈悲。
释沣的模样被人看见,不用嬷嬷多说,路人都相信“主人家遭遇变故败落,小主人重病不起”的说辞。
即使大家公子,也少有生得这般容貌的。
他们本来就刚离开梧城,释家的事闹得很大,也传到了附近的村镇,旁人再一想释家传闻的小少爷体弱多病,哪还有不明白的,瞧着实在可怜,也就施舍了些。
这点东西饿不死乞丐,想要给释沣治病,却难如登天。
就在走投无路,眼见是病死街头,主仆两人都是拖进义庄埋进乱葬岗的命时,一个路过的道人停下了脚步。
“师尊吗?”
“是。”
释沣低下头,摸摸陈禾紧张担忧的脸:“若是没有遇到师父,我早早就死了。”
南鸿子游历天下,恰好听闻东宁郡有几味罕见灵药的消息,于是路过此地。
这年,南鸿子才两百余岁,已是元婴后期的修为,晋境在修真界本来算不上最快,但联想到他四十岁前是边疆的一个将军,根本没学过任何功法,这就十分了不得了。
他看破世情出家后,机缘巧合拜入了北玄派,只不过天性不羁,不耐久待在一处,于是习惯到处游历,他以武入道,本身实力就强悍,再加上北玄功法,除了大门派与那些魔道尊者外,也没什么人拦得住他。
南鸿子看了一眼释沣,先是发现他命不该绝,也就无所谓伸手一救。
凡人多苦难,释家的不幸从路人嘴里传到南鸿子耳中,他本是不在意,伸手搭脉的时候却发现释沣病入膏肓,只是心底有一股不愿死的意念在支撑。
南鸿子不是河洛派的道人,对面相没那么精通,搭脉须臾之后才发现释沣根骨上佳,又几天后才发现这就是传闻里的三劫九难命数。
那时释沣已经醒了,愣愣看着破庙房梁上跑动的老鼠。
他面前坐着的哭红眼的老嬷嬷,还有一个须发皆白,青衣云履,目似寒曜,威仪端凛的道人。
“吾号南鸿子,可愿随我离去?”
“释…”
“你家之事,也算不得什么。安阳山匪,吾可一剑杀之。东宁郡太守心性高洁,清廉治世,梧城留下不少证据,将其夜投太守府,梧城令必然被罢官免职,众商贾为求脱罪自会交出你家之财,虽不能尽善尽美不缺一文,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南鸿子口气果决的问:“你是要在凡尘做一个富家子弟,还是随吾离去?”
“道长仙居何方?”
“关外大雪山。”
“我能学到何物?”
“通玄明窍,忘情离俗,天地沛然之气,诸事隐喻之理,万夫不敌之勇,神鬼莫测之术。”南鸿子最后加上一句,“汝家之财,使汝双亲,在安阳一世无忧绰绰有余。”
“…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以说真相了【被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