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都是诉不尽的深沉哀戚。
原本还在撒娇的齐筱赶忙敛住小性子将李妈拉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柔声问道:“李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
“小姐,求您发个善心,莫要为难奴妇,也请小姐莫再提外出之事,一想起老爷临走前的嘱咐,奴妇这心就忍不住的疼呀。求小姐……”李妈涕泪横流说着身子便往下瘫就要磕头求饶起来,这可叫齐筱有些手足无措了,她好容易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才堪堪拽住了李妈。
望着李妈妈心痛欲裂的模样,齐筱忽的就悲从中来,她想自己当是既明白又不明白的。
快满十一岁的齐家孙女齐筱自是不会懂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李妈妈何以会为自己想外出透透气的想法给激的痛哭流涕;而重生到这具身体中的曲悠却是清楚的,李妈哭的不是齐家老爷的吩咐,亦非齐家小姐的哀求而是自己那与小姐同岁却作了人牲的亲儿。
此中因缘际会,须从十年前的某个深夜说起。
彼时酣睡中的高中二年级女学生曲悠做梦也不会料到自己再次睁眼的时候居然魂穿成了某个不知名异时空里出生不足半刻的古代小姐,而这齐家小姐的生身母亲王氏在产下她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人们都说齐筱的生母王氏虽说短寿却未必是个福薄的。
只因齐和兴在发妻逝世后并无续弦之打算还当着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说什么此生情缘已随妻去,断不会再娶之类的胡话。
气得老祖宗齐德容在齐氏祠堂内直言他为“不肖子孙”却又无可奈何,好在齐筱还有两个哥哥这才没使齐家嫡亲一系断了香火。
于是出世不久的齐筱便被托给了齐和兴胞弟齐和仁的妻子张氏抚养。
相处数日,套着齐筱皮的曲悠明显能觉察到张氏七岁之女齐悦对自己平白多了个妹妹的不满。
这开局和发展让穿越而来的曲悠颇感熟悉,加之婴儿的日常总是枯燥乏味的,她便索性把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小说全都细细回忆了个遍用以消磨时间。
况且“这情形我曾见过”也确实令初来乍到的她安心不少。
毕竟看过攻略的真萌新和一无所知的小菜鸟总是不同的。
虽然那时的曲悠还是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但并不妨碍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YY自己那尚徘徊于地平线附近的金手指、璀璨人生之类的东西。
老祖宗齐德容概因怜惜小孙女自幼殁了母亲故而对其宝贝得紧,婶娘张氏的抚育也当得起“尽心尽力”四字,亲爹齐和兴性情恬淡对齐筱亦是鲜有苛责。
于是乎曲悠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脑、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伦理纲常遍地都是的类华国封建社会异世里过得居然还算不错。
作为一个穿越者,曲悠始终坚信自己的第二人生必将是波澜壮阔,充满奇遇与挑战的,简而言之就是“我的穿越生活不可能如此平平无奇”。
真正打破这一切无知妄想的变故发生在齐筱四岁生辰的时候。
这具身体四岁生日的那天,曲悠依旧没有盼来想象中的金手指与奇遇机缘,也没有同往年一样收到各种有趣物什做的寿礼,反倒结结实实捱了顿异世的毒打,对课本上的某些形容有了切肤之痛的体会。
她这才宛如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彻底绝了穿越后游戏人间的轻浮心思。
足弓被长条白布折断捆绑时钻心入肺的痛楚曲悠至今难忘,明明与酷刑无异的行为却有着“生辰贺礼”的美好名头。
她尤记得张氏在一旁督促婆子们按住齐筱四肢替她裹小脚时还不忘温言哄道:“淞江产的上等棉布裹了不易长脚气,筱筱不怕啊。只有如此咱家的筱筱长大后才能找个好夫君嫁咯,享一辈子清福呢。”
婶娘张氏的江南口音本就软糯,此时语调刻意放柔了些更是叫人听了便止不住的从耳朵流到心坎里,端的是说不出的细腻缠绵。
然而这吴侬软语在当时的齐筱听来却不亚于惊雷炸响。
是了,供养得起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淡黄弓样鞋儿小,腰肢只怕风吹倒”(注2)的娇小姐的男子当是个好夫君的。
所以为了将来能寻到张好饭票,哦不,是位好姑爷,就需让四岁稚龄的齐筱成为残废,叫连不慎踢到桌角都会巴不得当场去世的曲悠余生都要与此种断足之痛为伴么?
身心落入莫大恐惧中的曲悠在粗使婆子的钳制下仿佛俎上鱼肉,除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几声外便再无他法,只能由着她们摧残自己的双足,到后来连哭喊都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欲哭无泪,精疲力竭的曲悠最终昏死在婆子怀里。
看着不省人事的齐筱,张氏有些慌了,便让婆子们停下手中动作,又立即差人将眼下情况具实禀给正在书房内练字打发时间的齐和兴。
齐和兴闻后可谓爱女心切,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火急火燎的就往张氏住的后院跑去,连夜从弟媳的手里把齐筱接回了自己住处。
说是孩子身体为第一要紧,缠足之事且先缓缓。
第二日又遣人寻得青川最好的郎中前来给齐筱看诊,自己亦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事已至此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命运把曲悠一巴掌抽的找不着北的时候,又给了她颗甜枣。
其实齐筱的亲爹齐和兴同曲悠一样也是个来自华国的穿越者,原名叫作徐建业。
他虽然比曲悠更早的到了这个异世,头顶上也多出许多条条框框压着但穿越前好歹是生于红/旗下,长于红/旗下的进步青年,断不可能为了士大夫的变态情/趣就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往阎王手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