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浆很麻烦,沉浸搅澄了几日,才得了粗粉……之后用装草灰的布袋放进去吸水,再用绳子吊在通风处沥干,用手掰开后放太阳下晒,要晒半个时辰左右才能切成片儿……这还不算完,还要拿出去晒,直等完全干透了做成粉,才算成了。”
雨竹低头又吃了几口,感受着那玛瑙冻般的香滑在嘴里毫无阻碍流过的甜美,接着道:“今年藕熟后晴天太少,外头卖的上等藕粉肯定不多,亏得阮妈妈迅速,赶着天做了不少,倒是便宜了我坐月子。”
杜氏刚放下调羹,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说到坐月子,倒是想起一事。”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古怪:“永昌侯府派了婆子来德园报喜,说是大妹妹有孕了,已经坐稳了胎。”
雨竹微讶,片刻又笑开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我得空去瞧瞧她。”
雨兰虽和自己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好歹身上都留着父亲的血。在闺中的时候,崔氏的心结纠缠的厉害,就是不待见雨兰,自己不欲让母亲难过,所以在雨兰往歪路上走的时候并没有认真提点,反而态度称得上是冷漠……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将雨兰当做姐姐,所以才对红豆教坏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想想颇觉后悔。雨兰其实也没有大错,她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母亲是谁……再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想争取更好的生活。想嫁高门,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自己当初穿到了雨兰身上,同样会想方设法去谋求父亲的宠爱、美好的姻缘……心气高的庶女自然会不得嫡母喜欢。
错的只是方法。
雨竹缓缓露出微笑,她不会虚伪到要去补偿,毕竟膈应还在,嫡庶两字筑起的高墙让她们终究不可能真正亲近起来,又何必白做圣母。惹人讨厌……到如今,所剩的唯有祝福。
愿她能够放下以往的嫉怨,珍惜所有的,好好过日子,平安生下孩儿。
“是啊,这嫁进永昌侯府都多少年了,一直没动静,可不急人。这下好了。总算是怀上了,有了子嗣,起码明面上日子要好过许多。”杜氏见雨竹神情安宁平静。这才放了心。
那日永昌侯府派人来德园报喜,公公听了眉眼略松,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婆婆……虽当时脸上具是掩饰不住的喜意,但是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冷意却是让她极不自在。
雨竹看杜氏的样子就能大体猜到她的心思,不由笑道:“嫂子说的是,姐姐那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也不容易,肯定是吃了许多苦,只盼她吃一堑长一智,好好护住腹中孩儿才好。”
说到孩子。话题免不了要往晞哥儿身上扯。
恰巧这会儿晞哥儿睡醒了,便给乳娘抱了过来。
杜氏兴致勃勃的接过白玉一般粉嫩的小娃娃搂在怀里,被那双睡醒后黑玉一般的眼睛一看,心都酥了大半,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柔声道:“哎呦。我们晞哥儿睡醒啦……小乖乖,我是你大舅母啊。”
晞哥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杜氏,纯净澄澈的眸子中似乎都能看到杜氏的倒影。
杜氏就抱着舍不得撒手,和雨竹笑道:“长成这玉雕般的模样,往后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雨竹只好呵呵两声——这小家伙看的明明就是杜氏耳上两个色彩鲜艳的珊瑚石耳坠子。
难道她儿子是传说中很讨……额,妇女欢喜的那类?
稀罕了一通后,杜氏才注意到晞哥儿身上绣纹精致的小袄,两眼更是放光,惊喜道:“二妹妹,这是你做的吧……啧啧,这绣工。”
晞哥儿被她摸得咯咯直笑,口水都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上,亮晶晶的,好不傻气。
雨竹忙拿了帕子去给他擦口水,顺手在那小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才回道:“你也知道我是个懒的,这件小袄费了许多功夫,再不精细都说不过去了。”
给自己儿子做衣裳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一针一线都变了意思,脑子里不想别的,只想做到最好,速度自然上不去。
轻轻拍了拍晞哥儿的背脊,杜氏含笑点头,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那继婆婆看着像是不省心的,刚才我先去了花厅,季氏人不错,我早听说是如今国公府是她当家,如今一见果真落落大方,端淑有礼。可惜你那继婆婆守在一边,虽然很少说话,不过总让季氏束手束脚的。丫鬟婆子们也是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如此下去,到底是谁当这个家?”
雨竹一听之下顿觉厌烦,诸邑公主又不管家,没事跑到议事待客的花厅去做什么?摆明了欺负季氏是晚辈,不好说什么,明目张胆的就要插手庶务了。
是了,反正她进门后就明确推辞了管家权,便是被老公爷知道了,也只是去“看看”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