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卫鲲说那红砂岛的一番话,俞和晚上心里杂念翻腾。
出门在外,不知为何,就是会感觉比在门中要累得多。夜里打坐吐纳,渐渐有倦意袭来,竟作南柯一梦。
恍惚间,俞和身临大海,天空中忽然有红云盖顶,千道雷火降下,将海上一艘大船打碎,无数人身上燃着烈焰,仓惶朝海中跳去,可总也落不进水里,身在半空,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海面上亦有熊熊火焰飞腾,有个少年端坐在一堆浮尸上,面无表情,一对眼框圆睁着,眼瞳中倒映着天上火云变幻,成了一男子的桀桀怪笑的脸。
那少年随波逐流,与许多尸体一起,被狂风吹到了海岸边。少年迈步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座村落中。村落里面一片死寂,连猪牛鸡鸭都死尽,满地都是干瘪的人畜尸骸。这少年也不知在寻什么,四处乱走了一阵子,忽推开了一扇木门,门内有堆干草,草上俯卧着一具女子的身体。
少年径自走过去,抓起这女子的手臂,张口就咬,满嘴红白的筋骨血肉,咀嚼得咯吱作响。那女子的脸忽转了过来,俞和一看,那女子一张脸煞白的,容貌好像是陆晓溪,又有些薛千容的影子,总之是自己很熟悉的女子。
心急之下,俞和冲到这少年身后。少年默然转头,朝着俞和猛然张大了嘴巴,一截断手从口中落下,那满嘴的牙齿,白森森的,颗颗好似尖刀一般,还有一大股脓血正从口中喷出。
俞和吓到浑身剧震,两腿猛地一弹,睁开了眼睛。
房中有盏灵灯昏黄如豆,窗外一片漆黑,只隐隐听见远处海浪声响。
俞和翻身下了床榻,深吸了口气,发觉额前、颌下和后背一片微冷,已然汗湿了。
噩梦乍醒,心神惊骇,俞和感觉胸闷一片窒闷,于是披了道褂,便推门出去。
出了厢房就是道石栏,俯在石栏上,远远可望见一片无际的海水,头顶有残月如弓,照得海面上层层粼光。长空洲上的另一座山峰,峰顶隐有团淡淡的火光吞吐。
整座海岛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声。俞和把潮湿的夜气吸进胸中,过了有一炷香的光景,才觉得心神复归平静,如眼前这大海一般。举头看月,估摸着离天光大亮尚有二个时辰,便又回屋打坐。
第二日巳时,有位弟子来报,说符津岛主请云峰真人和俞和去正堂一叙。
两人到了正堂,就见符津真人与一位身材高大的老道士对坐,正在饮茶。
俞和细看,这老道人面目生得很是富态,眉宇间神采出尘,斑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好像画片中的老仙人走了出来似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位德隆道高的真修之士。
这老道穿着一身灰布道褂,虽然没什么纹饰,却十分合体,头上带着混元冠,手中抱着一具黄桃木的水烟筒。
对面符津真人却没有如此讲究,依旧穿得像个老渔民,他见云峰真人进来,便摆手道:“师侄快来,我于你介绍,这是我知交好友,净阙岛的岛主,丹道大家华翔真人。”
云峰真人带着俞和快步上前,执后辈礼拜了,口呼师叔。
华翔真人抚须微笑:“云峰贤侄不必多礼,符津兄的后辈,便是自家人一般。”
符津真人哈哈大笑,招呼云峰真人和俞和近坐,昨日那目含真火的女弟子捧了一只黑珊瑚雕成的棋台上前,放在符津真人和华翔真人中间,华翔真人一看,眯眼直笑:“符津兄看来是上次手谈输的憋屈,这回可是又参详了什么神仙棋谱,唤老道我来翻盘?”
“你我当不可一战定输赢,今日老夫自要与你再论纵横!”符津真人伸手拈了黑子,落下棋盘。
“那日可不止一战,符津兄连输九局,可谓一败涂地。”华翔真人笑得自在,信手拾了白子,跟了一手。
两人你来我往,这就在棋盘上割据一方,厮杀起来。可符津真人棋力明显不济,行到中盘,白子左右逢源,已是大占上风,黑棋疲于招架,节节败退。符津真人面色微红,喘气也粗了,两只眼睛瞪着棋盘,总要思量许久,才慎重的点下一子,对面华翔真人一边喝茶,一边含笑落子,不疾不徐,好生自在。
这局又下了一盏茶功夫,符津真人怪叫一声,一推棋盘道:“不行了,老夫这盘开局有误,做不得数,你我从头再战!”
华翔真人笑道:“符津兄,看来你棋力不进反退,叫愚弟好生失望。”
“休得胡言!”符津真人伸手将黑子收回,便要再战。云峰真人忽开口道:“师叔,弟子早年背过几局棋谱,平日里倒也颇好这黑白之道,观你二人杀得激烈,手痒的紧,弟子冒昧,想与华翔师叔一试。”
其实符津真人也知道自己棋力不及华翔真人,闻言大喜,把一篓黑子塞进云峰真人手中,自挪到棋盘一侧坐:“师侄快来,我今日倒要看看华翔老道大败亏输的模样!”
云峰真人坐到华翔真人对面,拱手一礼道:“还望师叔手下留情。”
华翔真人含笑道:“倒要见识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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