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楼董氏竟然在众人都没注意之际,抬手把那带来的剪刀刺入了自己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裳。她一贯尖酸刻薄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如负重担的神情,她侧眸看向了一侧呆愣住的楼玉珏,“我死后,自会有人把我的消息传回董府,到时,楼玉珏你就等着董家的报复吧!整个京城都有知道,是你楼玉珏逼死了你的继母……哈哈……”
只要逼死继母的名声挂在了楼玉珏头上,没了好名声,楼商侯哪里会让他去继承楼家,毕竟那太过丢人了!且,这些年,楼家在她的打压下,后院的妾室都没人生下半子,楼玉珏如果不能继承楼家,那楼玉竹就是唯一的人选了。而她若是死了,那就护住了楼玉竹的名声,到时无论是为了安抚董家,还是为了名望,楼商侯都只能叫楼玉竹继承楼家的爵位了。
楼董氏这也是一瞬间才想出来的办法,虽说她来时就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与楼玉珏玉石俱焚的,哪怕是不能,她也不会叫楼玉珏好过。但看到楼玉竹活着,她这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转而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个事儿叫楼商侯知道了,为了以免楼商侯迁怒楼玉竹,她也不得不选择这条路。
只要她死了,她以往做的那些也能烟消云散,再加上有董家给楼玉竹做后盾,楼商侯也不敢待楼玉竹如何?
楼董氏为了楼玉竹可说是掏心掏肺地算计,就连最后她的死,她都是为了其着想的。
“娘——”楼玉竹却叫楼董氏这般的举动给吓怔住了,随即他反应过来,连忙去拉一侧的穆凌落,心急如焚地道:“柳小姐,拜托你,救救我娘吧!求你了……”
穆凌落也是当机立断就来给楼董氏把脉检查伤口,但楼董氏这次却没留情,竟是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心口,没有丝毫的偏差,可见是存了死志的。穆凌落皱了皱眉,再三确认,只来得及给楼董氏先下了几银针,保住了一口气,她低声道:“对不住,楼二公子,伤及要害,阿落技小微末,无法相救了……”
伤到了心脏处,她又不是华佗扁鹊在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楼董氏这样看着就刻薄自私的女子,竟然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到这般的地步。
楼玉竹一愣,实在没料到穆凌落竟回了这样一句话,一时都有些呆住了。俊秀温润的脸上浮起了惊慌和绝望,他因着大病未愈,浑身都无力,只能跪在地上抱住了楼董氏,眼角晶莹:“娘……”
“竹儿,你莫要伤心,娘不怕死的,娘这一生为的都是你,只要你好,娘都无所谓的。”楼董氏沾满血迹的手抓住了楼玉竹的手,因着伤了心肺,她此时开口说话都吐出一串血沫子:“听娘说,这楼家的一切都该是你的,娘死后,你舅舅会帮你的,你爹也不会再因为娘而迁怒你,你莫要担心……”
楼玉竹闭了闭眼,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公子此时泪染衣襟:“娘,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楼家,我只想我们一家快快乐乐的在一起,这些个浮名利禄从来不是我所求的,为什么,为什么您就不明白呢……大哥是楼家的嫡长子,父亲看重他,本就是应该的,这楼家的继承人也优先是他,楼家的一切是他的,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想争,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娘,为什么,为什么……”
楼玉竹此刻可说是痛入心扉。至少,他从来没想过,有一****的母亲会为了这功名利禄而死!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啊!
“住嘴。”楼董氏握紧了楼玉竹的手,指骨青白,她瞪大了眼,眼底满是血丝,眼眸也有些涣散了,但她却依旧咬紧牙关,忍着疼道:“这楼家就本该是你的,旁人都不能与你争抢。你是楼家的嫡子,是娘的儿子,是你爹最疼爱的孩子,这侯府的爵位也好,今后的荣耀也好,都该是你的,楼玉珏哪里能与你争……娘为了你做了这般多,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你记住,一定要成为楼家那人上人,万万不要辜负了娘……记住……”说着,她似是已然进入濒死状态,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前都开始发黑,她却只紧紧地抓住了楼玉竹的手指,紧得都叫人疼了。
“娘,娘,你怎么了……娘……”楼玉竹此时再没了京中竹公子该有的风度和姿容,他紧紧地抱住了罗楼董氏,悲痛地迭声唤道。
但是,再多的呼唤都留不住人。
紧握他的手缓缓落下,跌落在衣袂间,苍白而无力。
这是穆凌落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一时都有些愣住了,她甚至是被楼董氏死亡间爆发出的那股执着给吓住了。
宿梓墨快步走上前来,拉起了地上的穆凌落,把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见她面色有些难看,唇色苍白,手指更是冰凉,他蹙了蹙优美的剑眉,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怎么了,可是觉得难受了?”
穆凌落恍恍惚惚地没回过神来,耳边还是楼玉竹悲切的哭喊声,她茫然间只随着宿梓墨的声响点了点头,却又随即摇了摇头。
宿梓墨见她吓成这般,只把她的脑袋扣入了自己的怀里,示意跟在身后的连翘收拾穆凌落丢下的药箱,声音低柔道:“没事,怕的话就别看,我在你身边。”
穆凌落握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暖意,身体的寒意这才稍稍地退却了些,她也不敢回头,只紧紧地靠在宿梓墨的怀里,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宿梓墨也懒得管楼家的这些个家务事,此时见穆凌落难受,他自是不想留下来的,再说了他对楼董氏方才那席话是丝毫都没好感的。此刻,他揽住怀中的珍宝,朝着也怔愣出神的楼玉珏颔首道:“我们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