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这个县令也是藩镇那样的人,因为你担心他未来有可能会祸乱,所以你就提前压着他不重用?”
“尔等这些人,嘴上说的真好听啊。”
“你们动不动就用古人云,拿古人的言论来抢占道理。那么今天朕不妨也用一句古人之言,我问问你们怎么解释‘官字两张口’这句话……”
“这句话应该是句古人传下来的话吧?而且还是古人老百姓流传很广的话。”
“就算是当今世道,怕是百姓们也经常会说。”
“那么这句话的所指,张九龄你给朕解释解释。”
皇帝说到这里,目光炯炯看着张九龄,几乎一字一顿,无比冷厉的道:“什么叫做官字两张口!”
整座朝堂大殿,几乎落针可闻。
张九龄那苍老的脸上一片惨白。
反倒是皇帝的面色一如既往,语气缓缓的再次开口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解释,那么朕来解释替你解释……所谓官字两张口,老百姓们嘲讽的就是你们这些官,黑的说成白的,忠的说成奸的。只要是于你们利益不合者,那么在你们眼中就是有罪。”
“当年朕设立节度使,乃是因为大唐的地域太广袤,如那西域边境,距离长安足有五千里,这么遥远的距离,即使快马疾驰也要十天十夜,并且是马歇人不歇,经常会累死送信的信使。”
“单单一个信使,尚且要跑十天十夜,会因送信累死,然而即使把信送到也已经是十天之后。”
“那么若是边境出现战乱,朕派出的大军需要多久能到达?即便到达之后?战局又已经拖延了多久?”
“这种情况之下,朕怎能不设置边境藩镇?”
“节度使这个职位虽然是朕首创,但是边境藩镇的割弃真是朕的首创吗?”
“早在八十余年前的贞观时代,太宗陛下已经设立了安西都护府。又有朕的那位传奇大帝姑祖父,他更是襄助大唐在草原阴山建立的镇守之城。”
“无论是安西都护府,又或者阴山脚下的镇守之城,距离大唐长安皆都遥远无比,即使飞禽在天上也要飞上三天三夜。”
“张九龄你说说,诸位一直反对藩镇的爱卿不妨也说说,如果你们是大唐的皇帝,你们该如何掌控遥远的城池?”
“靠你们这些懂不懂抱团成派系的文官吗?”
“恐怕朕想派你们任何一个过去都会推诿吧。”
“你们没人愿意去那遥远之地,因为在你们文人眼中那是苦寒之地。去了是去受罪,去了是被发配……”
“你们喜欢游览霸桥的风景,你们享受长安的歌舞升平,闲极无聊之时,在朝堂上发一发忠君爱国的奏疏。但是要让你们干实事,你们一个两个缩的比谁都快。”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朕不得不重用胡人将领。”
“朕把他们设立成藩镇,让他们驻守在大唐的边境。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边境总要有人去守。”
“或许在你们的眼中,只看到这些藩镇拥兵自重。但是在朕的眼中,我看到的是藩镇们每年都在和番邦打上好几仗。”
皇帝说到这里,语气稍微一停,然而紧跟着再次开口,声音隆隆道:“那些仗,并不大,有时候仅仅是边境摩擦,参战的士卒只有几百人……”
“但是即便几百人,那也是拿着刀枪在拼命。藩镇们麾下的士卒们,每年为了我大唐都要牺牲很多个。”
“这种情况你们知道吗?知道!”
“但是你们谁替他们向朕表功吗?从没有!”
“你们只是不断的抨击藩镇,你们一直在劝阻朕不要重用武人……”
“那么朕今天想要问一句,我不重用武人去重用谁?”
“是你吗?张九龄?”
“又或者你,李林甫?”
“你们这些文臣,擅长的是官字两张口。但是让你们去边境守卫国家,怕是你们立马就要找借口推诿吧。”
皇帝说到这里,似乎更加暴怒,陡然大吼一声,宛如咆孝般道:“就比如一直被你张九龄抨击的安禄山,你总是说他狼子野心意图谋反,但你从未在朕面前说过,安禄山每年都要带领士卒和草原打上七八仗……”
“还有河西节度使,他镇守的西域有三十多个小国,你们真以为那些小国是从心底尊敬大唐吗?你们真以为这么多年的朝贡是因为人家欣慕大唐吗?”
“不是的,是因为朕的节度使在打他们。”
“揍的他们不得不尊敬,揍的他们不得不朝贡……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节度使,所以朕才能在朝堂上听你们大臣聒噪。如果没有他们守卫边境,恐怕你们早就一熘烟的躲起来了吧。”
“节度使们的功业,朕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至于你们抨击的拥兵自重,至于你们说的飞扬跋扈……朕难道不知道吗?朕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
“我若是不用他们,立马就要迎接番邦入侵。而重用他们的结果,仅仅是有可能某个藩镇会作乱……”
“诸位爱卿,如果你们是皇帝,那么这个选择该如何做,你们倒是说出个更好的办法教教朕。”
没人能教皇帝!
因为皇帝说的都是事实。
史书上只会记载藩镇作乱,但却从不会记载藩镇作乱之前的功业,原因很简单,掌握史书的是文官。
但是对于皇帝而言,其实皇帝才是看的最清的人。
不用藩镇,边境无人可守,那么番邦立马就要入侵,整个大唐迎接的是国与国的灭国之战。
但若是重用藩镇,确实会导致尾大不掉,只不过虽然尾大不掉,但是不一定所有的藩镇都会谋反……
也就是说,还有平定的机会。
这等于是一个快饿死的人,割肉给自己吃,暂时填满了肚子,最终会流血而死。
但在流血而死的缓慢过程中,这个人有可能会受到救助,保住一命,继续苟活。
如果不割肉给自己吃呢?
直接就饿死了啊!
……
今日的朝堂大殿,成了皇帝的独角戏。
谁也没有料到,多年暮气沉沉的唐玄宗竟然突然爆发了一次。
不但当场揭破朝堂官员的龌龊,而且还把许多潜规则直接撕破,这一幕让很多官员心中发寒,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
陡然皇帝隆隆出声,语气无比决然的道:“今有宰相张九龄,年事已高,不适朝堂议政重负,朕以仁慈之心,赐其荆州刺史之职,即刻拟旨,即刻生效……”
哗!
满朝哗然!
发配!
这是发配!
堂堂一位宰相,一位跟随陛下多年的老宰相,竟然就这么发配了,贬官去荆州那地方去受苦。
事情还不止如此。
只听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决然的道:“既然你们抨击朕重用武人,动不动就说朕年迈昏庸,好,今天朕就更昏庸一次……”
“郭子仪,你上前听封!”
“今有琅琊大将军郭子仪,武功盖世,忠心十足,镇守山东南路五个府,一年时间兢兢业业,招抚流民,治地清平,朕以大唐皇帝之旨,赐其淄青节度使之职,划地肴山以东,北接范阳藩镇,从今天开始,郭子仪是节度使。”
整座朝堂大点,突然落针可闻。
淄青节度使!
大唐又多了一个节度使!
皇帝真是疯了啊,竟然又设立一个节度使。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似乎还没打算结束,突然再次开声,语气仍旧决然道:“安禄山,郭知运……九大节度使,以及岭南经略使,官品集体拔升,从此列为护国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