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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种曾经为之困惑和苦恼。
治国是抽象概念,无法用简单的指标数据来衡量,民心所向的道理很简单,可是该怎样满足百姓的欲望,成为官僚们最大的难题。
古典军国体系下的耕战制度,齐民编户耕作与战斗相辅相成。这套制度是建立在扩张领土为国策的基础之上,百姓的富裕与否要看大汉帝国的扩张速度。
可自从兵败白登山,大汉帝国的扩张速度就陡然下降一截,富有进取心的太祖高皇帝刘邦病逝,上台的守成之君刘盈缺乏治国才能,奉行萧规曹随的政治策略。以修养生息恢复国力民生为主要方向,由此,大汉帝国的国策由外向扩张,逐渐蜕变成内向治国,他们用治国的方略非常简单。
黄老无为。
无为治国很复杂也很简单,简单来说,除了税收徭役以外能省则省。奉行官僚不惹事、百姓不生事的思想,家家户户各司其职,百姓们安居乐业。
如此简单的制度,的确对汉初恢复国力起到巨大作用,六十年太平盛世造就人口翻番百业兴隆的奇迹。打破了秦亡六国而毁天下的魔咒,有力的证明了大统一的帝国,照样可以治理好这个国家。
但随着时代的变化,黄老无为不在能满足社会需求。人口的增长造成土地和人的矛盾日渐增加,这时就需要一批有思想有胆识的人提出新的治国方略。
袁种曾经很失望的发现。满朝文武对改变国策施行新政了无兴趣,唯一称得上有进取心的儒家偏偏又是群不省心的人,早前鼓动太子大权独揽引起许多人不满,现在更是堂而皇之的提出要行独尊儒术策。简直是不把其他人当知识分子来看,红果果的学术霸权思想,导致很多人对儒家十分反感。
两场廷辩,两次儒家的大败,虽然王臧和孔安国不能代表儒家集团的全部声音,但他们的糟糕表现依然让许多观望者感到失望。
袁种曾对儒家表示强烈的好感,现在也熄了心思不再考虑钻研所谓的儒家治国术。
袁种为官主政时,并没察觉到黄老无为的好处,直到最近赋闲在平阳侯府里,有事没事就瞎溜达走访关中各县,经常询问老乡们的生活情况才渐渐明白。
庞大的帝国严酷的制度下每个百姓的生活非常艰辛!
许多贫困家庭只有几十亩薄田,即使自耕自种不用缴纳地租也挨不住赋税的压力,几乎是挣扎在温饱与饥饿之间。
在如此残酷的社会中,自上而下阶层压迫力全部落在百姓的头上,那些贫困的家庭交不起赋税就必须借贷纳税,高利贷利滚利如滚雪球般暴涨,不出几个月翻几番的可怕利息会活活把人逼死,到那时自耕农只有贱卖土地还债,还是还不起就卖身为奴还债,依然还不起就只有家破人亡了。
这样的制度和压力,不用黄老无为缓解阶层矛盾,就是要活生生逼死一个个普通家庭的节奏,黄老无为像一套枷锁死死钳住官吏们的手脚,想出政绩又不能扰民害民破坏乡里民风,逼迫的基层官僚只有和颜悦色的去劝导百姓大兴农桑积极种田。
而不是派着小吏去各乡里搜刮民脂民膏,催迫百姓把自家的余粮交出来去纳税,百姓们把存粮都拿出来就无法应对每隔七八年来一遭的天灾人祸,大灾一到阖家上下变成颠沛流离的贫民,即使没有田产也还要缴纳人头税,交不起税卖身为奴或者逃入山里做野人,只要被抓住那就得变成闾左的贱民,好端端的一家就这么完了。
汉律太严酷,所以不敢行苛政,朝廷上下各级官僚为了让百姓过的更好,少一些被高利贷逼迫到家破人亡的例子,就不得不更加急迫的想办法解决种田难的麻烦。
改变制度难免要毁掉黄老无为的体系,被压制的小官吏们失去制度的掣肘,一转头就会变成手持绞索慢慢勒死百姓的刽子手,但是百姓们解决贫困求温饱的难题还是得解决。
解决的思路就在这不起眼的南庄。
南庄村民是非常幸运的,他们遇到了善良的平阳侯曹时。
自掏腰包搭建起巨大的水车和磨房,又悄无声息的为庄户们指了条养鱼赚钱的好生意,庄子里的男丁全都在长安城南的赛马场忙活着赚口粮,家里少了几个能吃饭的壮汉,一年下来无形中又节省出二十石口粮。
相信要不了几年,平阳侯府下的庄子个个变成远近闻名的富庄。
不声不响不急不躁,没有大张旗鼓。没有夸功自傲,仿若春雨润物细无声。
治国不需要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的长篇大论,治国需要一颗认真负责为人着想的良心。
曹时在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什么才叫治国,心高气傲的中年文士心服口服。
论智谋手段自诩不弱他人半分,但是论及治国才能方略见识,袁种觉得自己差曹时太远太远。
“什么才叫治国术?百姓吃饱饭睡好觉。不用为八月的纳税愁苦,不用担心今年的繁重徭役而担心,百姓的心里有希望,这就是治国术!不,这应称之为治世良法!”
想着想着心情越来越激动,袁种瞬间作出决定:“我得去内史府走上一遭,说什么也不能让平阳侯的功绩白白淹没掉。就把这个小小的帮助当作我加入平阳侯府的投名状吧!”
天子的病情很严重,以至于未央宫的大门被紧锁着。
没人知道天子还能活多久,或许三个月,或许两个月又或许更短,每时每刻文武百官的心都在揪着。
曹时难得休假了个小长假。
连续工作二十五天积攒下五个沐休一并用掉。搂着老婆刘婠每每的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刚起床没多久,袁种就兴匆匆的闯进来:“君侯大喜呀!右内史桓宪到侯府下的庄子视察水车,我听说还有上卿正在赶过来。”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到我的庄子干什么来了?好像水车也没什么好看的。”
“君侯这就错了。每亩增产一石粮食怎么能叫没什么好看的呢!简直比金子还要好看!”
袁种手舞足蹈的讲述着自己去内史府的经历,声称自己信誓旦旦的向泰一神发誓所看到的全是真相。才好不容易把右内史哄出了内史府,看他得意的表情就知道其中的心思。
这下曹时可傻了眼,他压根就没想过会引来高官视察,总觉得搞个水车也不算秘密。各家列侯都在搞那东西,大农令乐成侯丁吾客家也是有的,自己回家看看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袁种像一阵风似的又走了,曹时傻傻的坐在外厅有些摸不着头脑,阳信公主随手盘起发髻,素面朝天的走出来:“君子,外边吵嚷着出了什么事?”
“刚才袁种说右内史桓宪来看咱们的水车。”
“啊?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楞住半晌,阳信公主打了个哈欠边揉着眼睛边往回走:“好困,我还要去睡觉,君子还睡吗?被窝里好暖和哦!”
“呃,那庄子里怎么办?”曹时有些心动。
“随他们去吧。”
曹时也打了个哈欠,暗道哈欠还能传染,睡眼惺忪的搂着老婆去睡回笼觉,刚躺下又被他老婆拧了一下胳膊。
“诶,疼!你扭我干嘛呢。”
“差点给睡忘了,前几天你身上那股女人香气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没说你以为我真的忘记了嘛?”阳信公主一翻身跨坐在夫婿的身上,杏眼圆睁轻斥道:“在什么时候和哪家女子勾搭上的,长什么样子家里几口人,什么时候领回府里让我见见,识相的速速招来,免的待会儿要受皮肉之苦。”
“我的妹呀!我真的没勾搭女人,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的好男人啊!”
刘婠作出欲呕的表情,眨眼间伸出一双玉手直奔夫婿腋窝下的痒痒肉,不消片刻把曹时挠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见他还是不说,刘婠一边挠一边气鼓鼓地说道:“叫你不说实话,在外边养女人传出去多难听呀!别人还以为我没有容人之量,你要是还不说今天就别想起来。”
“这可是你逼我的,看我压箱底绝技缠丝龙爪手!”
“啊!君子的手段好龌蹉,好卑鄙!”刘婠护住胸前的要害所在,警惕的打量着夫婿晃来晃去的那双贼手。
小夫妻之间多次交手斗的旗鼓相当,可若让他拿出这一招绝技,刘婠的不败金身就要瞬间告破,无论怎么挣扎都难逃首尾难顾的不利窘境,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惨败。
曹时嘿嘿一笑:“细君这就错了,为夫使得是兵法中攻其必救,围魏救赵的一路,细君今天败在我的成名绝技之下也不算太冤。”(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