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之瑶明知故问道。
“据说她是之岚的亲传弟子。”谢渊道破了柳倾歌的身份,有意无意地瞥了凤之瑶一眼,问道:“她前来齐国,我先前却没听到半点风声。之瑶,你说这是为什么?”
凤之瑶忽然感觉手足冰凉。以他对谢渊的了解,他越是用这种平心静气的口吻说话,就证明他内心的怒意越盛。这种关口,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发表任何意见。
“之瑶……不知道?”
“不知道?哈哈,好一个不知道!”谢渊仰天大笑,旋即又面带恨意:“我辛辛苦苦培养的女人,给了她无上的光荣和地位,让她成为全天下都要顶礼膜拜的凤凰。可是短短十年时间,她却把这份恩情忘得一干二净!我当年说过,十年之后给她自由,可如今天下大势难明,如此重要的关头,一支来自大唐的歌舞团莫名其妙地来到齐国境内,她竟然装聋作哑不置一言!更何况,那个前来挑战的女人还是她唯一的徒弟!之瑶,我应该很她么?”
他没有提到凤之岚的名字,而是用一个无比陌生的“她”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亲人变路人,变来的不是伤感,而是仇恨。
熟知他狠辣作风的凤之瑶吞了口唾沫,低声道:“或许……岚姐姐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样的借口,你自己相信吗?”谢渊斜了她一眼,不过想想这种问题凤之瑶的确很难给出答案,自嘲地笑了笑道:“无论如何,都是她凤之岚负了我。既然如此,她便怪不得我了!”
谢渊眼神中带着杀气,无意的一瞥,却发现茶几上竟然放着两个杯子!
他心头一凛,脸上带着一丝毫无笑意的笑容,突然问道:“之瑶,最近……有什么人来过么?”
凤之瑶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心中暗恼自己的疏忽大意,却咬着牙道:“之瑶一向深居简出,能有什么人来?义父多心了。”
谢渊似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而是深深看了凤之瑶一眼,看的后者心中发毛,有些心虚地避开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不会撒谎的人撒起谎来,很难瞒过有心人的眼睛。可是以她外柔内刚的性子,既然选择了说谎,恐怕不会轻易吐露答案。
好半晌,谢渊才叹息一声,站起身来道:“那些唐人很不安分,竟是把挑战的意图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不过你不必担心,只需要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凤门门主,这就够了。其他的事,一切由我来安排,懂了么?”
凤之瑶微微欠身,道:“谨遵义父吩咐。”
谢渊微微叹了口气,眼神竟有一丝丝落寞。
凤之瑶永远无法想象,肩负这兴国的使命的人会承受怎样的压力。当临淄府将柳倾歌的意思传达给朝廷,皇上无比兴奋地张口就要答应。早已被短暂的太平掏空了野望的君王,已然在堕落中沉沦,再也没了先前几代君主的豪情壮志。而那些只知溜须拍马的废物,除了迎合之外再也发不出一丝质疑的声音。
他们没有去怀疑挑战团的目的,不知道旁卧的雄狮已经伤痕累累,不知道大唐人或许已经给他们布下了危险的陷阱,他们只知道安逸享乐。
顶着巨大压力的谢渊当即否决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挑战,至少对大齐来说,接受这场挑战不会带来任何利益,只会中了唐人的奸计。
可他一心为国,换来的是什么?皇上的不悦,以刘恭为首的一群大臣的冷嘲热讽,以及坊间百姓们不满的非议。
可是他不在乎,他知道,他是整个齐国唯一清醒的人。这个他钟爱的国度,已经病入膏肓!
“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便在此久留。”
谢渊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索然地向门外走去。可打开房门,他又顿住步子,扭过头来再度看了凤之瑶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凤之岚,白白赔上了几十年的苦心。之瑶,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对么?”
不知怎的,和谢渊眼神一触,凤之瑶竟觉得浑身一僵,赶忙垂首道:“义父放心,之瑶一定不会。”
谢渊满意地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可是当他迈出门槛,脸上的笑容却顷刻间荡然无存。
回到马车之上,谢渊的脸无比阴沉。对着坐在马车对面的鬼见愁道:“给我找人密切监视凤之瑶的一举一动!”
鬼见愁的脸色依旧苍白,漆黑的眼眶中,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带着嘲讽,笑道:“怎么,你最信任的女人,如今也变得不再值得信任了么?”
想想桌上的两个茶杯,再想想她仓皇的模样,谢渊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可悲。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要一个又一个背叛自己?她们为什么不想想,所得的一切到底是从何而来?
谢渊想不通,所以才会更感到气愤。只不过当务之急,凤之瑶绝对不能动。且不说大唐歌舞团的到来,已经将这位国民女神推到了风口浪尖,地位岌岌可危的自己,也需要紧紧握住这张朝廷能在坊间有重大影响力的牌。
他看向窗外,叹道:“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但是现在,我迫切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将来我把她亲手毁掉,也可以坦然地告诉她——造成这一切的人,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