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各有心思

也没有发生过一起日本人攻击中国人事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然而，对中国人无能为力，这些日本人，尤其是那些攘夷派武士的愤怒无处发泄。于是就把目标对准了其他外国人。

    像美国人、英国人还有荷兰人等西方人，由于来日本的时间很长，不但在长崎港有驻军，在横滨、名古屋、大阪等许多地方都有这些西方人的踪迹。而这些西方人大都是平民或者传教士，真正的军人还是很少的。

    过去，攘夷派虽然讨厌这些西方人。但也多是偷偷扔块石头，放放火之类的小打小闹，可自从被中国人狠狠揍了一通之后，这些攘夷派立刻借助日本人的仇恨，掀起了一阵攘夷的新**。

    这个攘夷新**运动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人数少，居住分散，自卫能力比较差的西方人，截止到大鸟圭介跟阿礼国说话的这段时间，各地都发生了多起袭击外国人的事件，死伤的具体数目还不清楚，但至少超过百人以上。

    不过呢，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通信手段太过迟钝，加上阿礼国最近一直在大阪府附近生活，关注对象又主要是中国人，所以对其他地区的情况了解有限，只知道日本人对外国人的攻击行动愈演愈烈，却还不清楚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

    实际上，阿礼国所不知道的是，在长崎港的英法美俄荷等驻军司令都宣布了戒严令，而且开始在一起密切磋商，研究如何应对日本目前的这种状况。

    如果不是中国人的强势进入，特别是《中日江户条约》的公布，加之谁都知道中国人扶持了日本的新幕府，导致英法美俄荷五国的驻军司令有些顾忌中国的武力与意见，那联合舰队的干涉行为早就开始了。

    要知道，西方五国虽然在日本都派驻了全权公使，但真正有权的，还是那些驻军司令。

    就是说，对日开战不开战，都是这些驻军司令说了算，不是那些驻日公使，驻日公使虽然是代表自己国家的利益，但实际上要听这些驻军司令的话。

    一般而言，驻军司令实际上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土皇帝，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做好了，一般会兼任地方的总督。而像阿礼国之流的公使大人们，看起来很牛逼，但主要的作用是上传下达，给那些驻军司令擦屁股用，最多能对日本这样的国家狐假虎威一番，但地位实际上并不高。

    总之，有些事情阿礼国并不清楚，他不知道五国的驻军司令早就商量过如何对待日本的事情，他之前找李鸿章理论，纯粹是想给自己捞取政绩，另外就是心里不平衡，如果他知道上司真正的意图，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算完。

    不过，虽然信息滞后，让阿礼国没明白到日本目前的形势有多严峻，但他毕竟经验丰富，所以听了大鸟圭介的话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的多问了几句。

    当听到日本各地最近居然发生了那么多起日本人攻击西方平民的事情后，阿礼国立刻就明白到，干涉日本，捞取好处的契机似乎找到了。

    “特使先生。”说了一通的大鸟圭介不知道阿礼国在想什么，他只是依照先前想好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对他道，“正如我前面所说，现在攘夷派的人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对此，我们已经不能继续姑息下去，所以我们决定对攘夷派进行打击。

    就我们的情报所知，攘夷派目前的大本营正是长州藩，如果打败这个不服上命的地方势力，那想必攘夷派的势力就会遭到惨重打击，攘夷派必然不会继续那么嚣张，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攻击西方有人，您说是不是？”

    “唔……嗯？”反应过来的阿礼国看了看一脸真诚的大鸟圭介，眉头一皱。这才点点头，“说的也有道理，那么，你的意思是，幕府准备在近期讨伐长州藩？”

    “是有这个意思。”大鸟圭介点点头，“不过特使先生您想必也知道，我们家将军刚刚身登高位，各处都是百废待兴，特别是新军还在草创期间，暂时没有能力直接出兵。所以。我们希望英国朋友能够帮我们一个忙，与我们一起讨伐不臣的长州藩。”

    “嗯，你是说，要找我们借兵？”阿礼国笑了笑，“就跟你们家胜海舟大人当初借助中国人一样？”

    “这……是的。”大鸟圭介轻轻低下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呵呵，这倒有点意思。”阿礼国笑了笑，然后就往后面一躺，半眯着眼睛想起事情来。

    可不是么。阿礼国前面刚跟李鸿章闹过一阵，其中一条就是希望继续履行先前的协议，一起联合去攻打长州藩，然后顺势把长州藩的周防国拿过来。变成英国的直辖租界。

    当然，阿礼国的那些提议，并非是英国驻日司令的想法，而是阿礼国个人的想法。可惜被李鸿章以不讲理的姿态断然拒绝，以至于无法再行发挥。

    然而，那边刚被李鸿章拒绝。这边日本幕府居然就派人过来找他，希望他们英国人能出兵长州藩……这说明什么？别的先不说，起码说明一点，那就是新幕府或者说胜海舟，跟中国人并不是一条心！

    这个消息很重要，如果属实，那以后可以运作的地方就很多了。虽然阿礼国认为，如果中国不倒，将来日本早晚逃不出中国人的手心，不过在五十年内，英国人还是可以趁机捞取最大好处的。

    而且五十年这么长的时间，谁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变来变去的，日本真的趁机崛起，变成一个民族国家，以至于中国人再也无法彻底吞下去也未可知呢。

    想过之后，阿礼国睁开眼睛，正面看着大鸟圭介：“你跟我说的这些，对中国人说过没有？或者说，以中国人在日本的实力，扫平长州藩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为什么你不去找中国人求助呢？别的不说，那位李特使的住所，可就在不远啊。”

    “这个，我们自然是想过。”大鸟圭介道，“不过我们幕府跟中国人正处在通力合作阶段，各方面都安排的很紧，加上中**队初来乍到，各方面还不熟悉，再让中国人出兵长州藩，总有些不近人情。再者说，这次攻击对象大都是西方人，你们出兵还算有个借口，我们出兵，就有些敏感了。

    因此，我们家大人的意思是，这次出兵长州藩，我们幕府就不主动出击了，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权交给你们英国人去处理。到时候，你们英国人可以借口攘夷派袭击你们平民为借口，派兵攻打长州藩，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承认前代将军时期跟你们签署的条约，遏止攘夷派的嚣张气焰。”

    “哦？让我们自己出兵攻打长州藩？”阿礼国微微一笑，“打赢了以后，你们还要承认之前跟我们签署的新条约？”

    “正是如此。”大鸟圭介点点头。

    “你这话可是真的？”阿礼国目光炯炯的盯着大鸟圭介，“你说的话算数么？”

    “我刚才的话，其实就是我们家将军的意思。”大鸟圭介，“当然，也是大老的意思。”

    大老就是胜海舟，所以说大老的意思，无疑就是说胜海舟的意思，而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新幕府中的话事人是胜海舟，将军不过是个傀儡吧了。

    “好，很好，非常好，哈哈哈！”阿礼国忍不住大笑起来。

    的确应该大笑，之前他在李鸿章得不到的，没想到日本幕府的人居然轻易送给他了，这能不让他高兴么？

    看到阿礼国在那里大笑，大鸟圭介表面也在微笑，心里面却在滴血。

    大鸟圭介当然知道他说的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继续引狼入室，让日本又多了一个，不，是又多了好几个趴在日本身上吸血吃肉的饿狼。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正如胜海舟先前跟他说的，日本目前就是一头没有自保能力的肥猪，而周围都是豺狼猛兽，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那落到一头最凶猛的猛兽口中，不如多拉几头饿狼进来，让这些猛兽之间彼此牵制，如此的话，日本还有一线生机。

    也就是说，胜海舟认为，中国明显是想独霸日本，是日本最大的威胁。

    既然日本无法对抗中国，那么要想避免日本完全成为中国的傀儡，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拉几个列强进来，让他们也从日本身上尝到点甜头，这样一来，为了利益，这些列强之间彼此就会勾心斗角，日本也就有了更大的转圜余地，利用好了，未尝没有机会。

    正因为如此，大鸟圭介才过来找阿礼国，把长州藩当诱饵抛出去，让英国人也介入进来。到时候，一旦英国人打败长州藩，不但可以打击长州藩等攘夷派的气焰，也可以顺势以签新约为借口，让新幕府搭上英国人的线，这样就可以避免完全落在中国人的控制中。

    总之，胜海舟用这个方法，可说是用心良苦，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而且，胜海舟还不能自己出面，只能是给阿礼国给暗示，让英国人自己去做。

    这不是说胜海舟没有承担，实在是他们现在全都被中国人所控制，不可能主动邀请英国人进来，那样的话太过明显，很容易被中国人识破，进而搞砸了行动。

    因此，胜海舟的意思，是让英国人联合其他几国列强，以侨民被伤害为借口，突然进攻长州藩，造成一个既成事实，这样中国人也就没有了提前干涉的时间与机会，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总之，各国之间各有心思，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关键就看谁能真正的把自己的想法落实，谁能笑到最后而已。

    “明白了。”笑完的阿礼国对大鸟圭介点点头，“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就说话已经带到，我会尽全力满足你们的要求，只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食言，真的肯承认之前的条约才是。”

    顿了顿，阿礼国冷笑了下：“希望你们不要耍花招，要知道，我们大英帝国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中国虽然也很强，但与我们大英帝国比起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因此，如果你们欺骗了我们，可要想清楚后果！”

    “放心吧。”大鸟圭介道，“大老已经说过了，只要你们能出兵长州藩，拿下长州藩的毛利家，我们决不食言！”

    “那就一言为定！”阿礼国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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