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来说当然是另一回事了,而他的抗议到底有没有道理——这也不是由大梦决定的,得看罗伯特的意志,如果罗伯特觉得他的诉求有理,那么这就是绝对正当的想法,而反之,如果罗伯特认为迪克的野心有些过分的话,那他在电影部门ceo的位置上也呆不久了……
几乎是只在一瞬间,珍妮就理解了切萨雷暗示的这条思路,她皱起了眉,“这确实是个让迪克滚蛋的好机会,但鲍勃可不是傻瓜,即使你成功地影响了他对迪克的看法,让他决心踢掉迪克,这也不可能在瞬间完成——迈克尔.艾斯纳在集团ceo的位置上顶了多久?超过三年,当然,迪克和他无法比较,不过这对眼前的困难并没有实际帮助,不是吗?”
“确实,现在讨论这些并没有意义,”虽然大梦眼前面对的是一道较为棘手的难题,但这种双方你追我赶,不必浪费任何时间在解释上的对话,其实对于当事双方都是享受,切萨雷瞥了还在拼命眨眼的吉姆一眼,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他站起身从角落里推出了一块白板,“让我们梳理一下局势,盘算一下我们在如今的情况里有多少策略线路可以使用——首先,是我们在意大利拟定的‘分享蛋糕’计划,现在看来,它起码为我们拉拢到了福克斯,根据珍妮的说法,短时间内福克斯将是我们最坚定的盟友,在这片混沌的海岸里,我们已经确定了四个落脚点。”
他在白板上画了三个圆圈,其中两个打上了叉,“华纳、福克斯安全,本部和派拉蒙,危险。环球、索尼,未知。”
既然确认了大梦想要走上一条艰难而光辉的道路,那么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大梦反而要致力于隐藏自己的野心,换来一段平安发展期,这是珍妮和切萨雷共同的思路,而在双方有史以来最为坦诚,珍妮只差把最后的底裤都露出来的情况下,利用超前的知识和自己超强的战略部署能力,切萨雷也为大梦勾勒出了接下来几年的发展道路,这能让大梦尽量少牺牲,或者根本不牺牲,和六大双赢,同时打消六大对大梦的敌意,尽可能和平地崛起成为第七大——这条思路在现在看来其实已经是相当明显了,那就是分送蛋糕,把珍妮知道的,版权或者制作优势握在六大手里,现在还处于蛰伏期的一些电影当作大梦的天才创意,当成礼物送给六大,和他们一起做。
说实话,这个主意也让珍妮感受到了一定的沮丧,有种智力上被正面击败的感觉,其实有些事说穿了就是这么简单,思维上绕一个弯的问题,但她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先知优势,就硬是没有想过这么利用手里的资源,还是想着抢先一步挖掘到无主的好项目,就没想过拿过别人家里的聚宝盆来,大家一起发财,完了以后还要让别人来感谢自己……
就像是和迪士尼合作的童话改编系列,在珍妮心里,这个项目她是放弃的,因为这并不是一个靠电影质量取胜的优质项目,而是更侧重于制作公司的资质,靠的是迪士尼强大的宣传能力和发行能力,把原本质量不是很出色的电影在全球做出好成绩——这种策划电影对发行方的能力有极高的要求,而全球发行正是大梦的短板,但切萨雷就提出来,既然童话无版权可言,那就让大梦来主导,本部配合,蛋糕分一半给本部,还要算做是大梦让出的人情……事实上,如果不是本部ceo迪克.库克对大梦的敌意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很难扭转的程度,在‘大梦出品,必属精品’的光环笼罩下,一个至少五部,投资1亿起,票房肯定是奔着全球4亿、5亿甚至更高去,算上周边,整个盘子起码近百亿的大蛋糕,大梦都肯分他一半,正常人就是再怎么不舒服,在这么有诚意的见面礼跟前,也都会多少被打动一些的。
至于福克斯、环球等‘外人’,除了那些他们自己家的那些优质系列以外,珍妮还准备了一个‘神奇软件’大礼包,说实话,这个就纯粹是蒙人的手段了,无非是为了大梦再涂脂抹粉一番,用新概念甜甜嘴,做个胡萝卜而已。抓取关键词等大数据统计,的确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好莱坞的潮流,但这个要做到跨平台检索,而且还要系统化、规范化的服务,那根本不是大梦自己的技术部门几个月内能搞出来的,珍妮现在的确是让吉姆在搞基于k的抓取软件,定期抓取和《阿凡达》有关的用户po文,然后保存下来让员工分批观看总结,但这么做只是方便提高手工搜索的效率而已,她主要的目的也不是做大数据,而是想在预知《阿凡达》会爆的情况下,储存网络回馈,为日后可能的研究准备资料。顺手用这一套忽悠一下凯文,也就是给天平上多添一点筹码,让福克斯的立场更亲善一些,属于惠而不费的小花招。
——如果骗局戳穿该怎么办?这一点完全不是问题,大梦本来就打算用‘鲍勃的意愿’为借口来吊着福克斯,他们打算将‘分享软件’视作和迪士尼闹翻的一个象征,而由于这种软件的前景看上去真的很好,福克斯对此也无话可说——如果不好,他们干嘛那么想要?所以正常来说,福克斯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肯定会多管齐下,而就在几个月到一年之中,大数据、云数据这个概念就会火起来,除了k以外,youtubeflix等网站都会推出自己的大数据服务,利用用户轨迹来为自己创收,而之后几年内flix也会首创利用大数据进行影视制作的模式,而到了那时候,摘下神秘面纱的大数据会让大公司们意识到,这东西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就flix制作的一批电视剧来说,投入重金制作的一批电视剧里,真正大受好评,形成风潮的也就是《纸牌屋》和《女子监狱》,也有表现平庸的电视剧如《铁杉树丛》,大烂剧如《马可波罗》,这说明大数据并不是回答一切问题的神奇答案,无非也只是多出了一种新思路而已——而且这种深度定制的模式还很难移植到公共电视台或大屏幕上,而随着供应市场的百花齐放,第一个吃螃蟹的勇者的出现,福克斯等公司也不可能再惦记着大梦的自制软件,即使到时大梦承认项目失败,他们也无话可说,这毕竟是探索,没有人规定大梦的项目就不可以失败。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添头而已,真正有分量的砝码还是那些有潜质的项目——因为和导演李安创意分歧,福克斯现在暂时搁浅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部电影属于版权早已售出的那种,在珍妮想到它之前就被福克斯买走)、环球目前还属于二级制作,重视力度并不高的《速度与激情》……对于这些公司本来握有版权,但因为诸多原因而不能得到应有重视的优势项目,大梦的介入和点拨、改造可以带给福克斯和环球最宝贵的东西——对票房的信心,这也等于是分享了六大最忌惮的,大梦的独门武器——珍妮弗看好一部爆一部的直觉,起码在这几部电影没制作完毕以前,福克斯和环球不会和大梦翻脸,打压大梦也等于是打压他们自己,谁都知道自己家的版权库里有沧海遗珠,珍妮弗给你挑一部那就是大卖一部赚一部,即使要分票房合资制作,这个钱大部分人也都付得心甘情愿,得罪大梦了,珍妮弗以后不给你挑了,你还得继续豪赌,那滋味好受吗?有钱大家一起赚多好呢?大梦在前进是不错,可大梦在前进的同时,我也在前进啊,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按照切萨雷原本的设想,大梦将会和六大中的其余五家扭成一股,形成合力,对派拉蒙营造出孤岛效应,这种局势在一年、两年内也许看不出什么,但随着合作电影的逐一上映,逐一爆发,布拉德.格雷这个ceo的位置估计也会摇摇欲坠,相当危险,即使只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到时候恐怕他也会主动来对大梦示好,而靠着合作电影丰厚的分成回报,大梦也有机会专注在自己的当家系列上:漫改、ya小说改、小成本三俗喜剧,这三个系列涵盖了高中低制作,同时亦是在未来几年内最不容易扑街的类型作品,6年的时间,足够让大梦获得一个很丰厚的版权库,把狮门远远抛在身后,形成自己的发展势头——届时,大梦的版权库将会呈现出一种非常怪异的现象:可能很多公司的版权库都是良莠不齐,大量的垃圾版权滴水石穿地累积着收益,但大梦的版权库里将没有一部瑕疵品,每一部都是能让别人流口水的精品、超精品、传奇精品……到那时候,即使没有前知优势,算是完全重新开始,但有了这样的版权库,以及在过去十多年里累积的战略优势,大梦要再做不起来,那就确实是能力不足,怨不得天时地利了。
而有了这样的前景在先,珍妮的确得掂量掂量想要和迪士尼本部撕破脸的成本了,撕破脸本身可能不是什么事,她也许有足够的把握把迪克.库克击败,但如果这间接导致了布局失败的话,这已经不是用心痛、失落来形容了,这会彻底干扰到大梦的发展策略,可能会让梦想成空——
“通过前段时间的试探询价,现在各方的态度其实也不再是一团迷雾了,”切萨雷添上了环球、索尼两枚棋子,“在第一轮试探后,我们没有马上遭遇到针对性抬价,说明派拉蒙起码现在对我们的敌意已经没有那么强了,他们并不想把冲突升级,而环球、索尼等其余四家公司的平静态度也表明,现阶段他们没有把大梦当作一个需要立即处理的威胁,甚至于大梦的合作价值更胜于敌对价值,反而是迪士尼本部主动跳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他顿了顿,退后几步,撩开了落到眼前的金发,眯起蓝眼睛打量着白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拉长了声音,继续说道,“这说明,大梦的处境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迪士尼并不是我们唯一的支柱,也许在如今的局势下,我们可以采取另一种方法……”
不论是珍妮还是(刚跟上进展)的吉姆,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希冀而期盼地看向了切萨雷——在他们几乎可以用崇慕来形容的眼神中,切萨雷的唇角往上矜持地翘了翘,他抱着手臂走到白板跟前,清了清嗓子,“到了明天,迪士尼的大动作应该会传遍好莱坞,而大梦是否会对《饥饿游戏》做出对应报价,肯定是其余五大关注的重点,而我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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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珍妮来说,这是漫长而疲倦的一天,一大早驱车前往卡梅隆工作室以后,她的精神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一直到深夜才得到喘息的机会——以切萨雷和她的习惯,任何一个商业冒险在实施以前,都会经过无数次的反复讨论甚至是演练、模拟,对于不同的局势变化都做出不同的预案,这才会真正付诸实施,而由于时间上的紧迫性,这工作也推不到明天了,必须在今晚就把思路定下来。足足大半个晚上他们和吉姆都在忙活着这件事: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他们已经不需要吉姆了,但他和莉莉安不同,对这些事还是很有参与兴趣的,带上他一起玩也未为不可。
事发突然,三个人都没吃晚饭,头脑风暴到晚上11点以后,吉姆终于宣告阵亡,叫了暂停去厨房历练自己的烹饪技能,并第一万次抱怨这里没有外卖,小组也进入中场休息时间,珍妮借机躲到小起居室外的露台上,叼起了一根烟,拿着打火机做着天人交战:她可以抽,也可以不抽,但她现在实在累得提不起精神来——噢,原来从这也可以看得到前几天种下去的那片罗勒……
玻璃门方向忽然传来了推拉声,然后是一缕淡淡的烟味飘了出来——切萨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盥洗室回到了起居室,嘴里已经叼上了一支烟。
按珍妮对他的了解,切萨雷虽然经常带烟,但几乎从不主动抽烟,除非是社交场合需要奉陪,她望着切萨雷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有雕塑感的面容,还有那分不清喜怒的漠然表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从藏身处出来——她待的地方很黑,以切萨雷心事重重的表现来看,他未必有注意到她,现在打断他的私人时间是否不太礼貌……
很显然,切萨雷是个很有礼貌的会议人员,他并没有步出阳台的意思,打开门只是为了方便通风——一手插在口袋中,一手夹着烟,金发在海风中飘拂不定,但表情却越来越冷硬,仿佛已经深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他就这样迅速地抽了一整根烟,速度比平时要快了许多,甚至还做了一件对于他来说极为稀罕的事:他把烟蒂扔到了阳台上,伸出一只脚狠狠地在地上碾了几下。
而这个粗鲁的动作,似乎也帮助他下定了决心,切萨雷伸出手在脸上搓了几下,然后低下头拿出手机,飞快地解锁键盘、按动号码,他靠上了墙边,一只手按着额头,轻轻地敲击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扶着电话——手指同样在有节奏地敲击着机身。
认识切萨雷已经8年了,他们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太多焦虑而紧张的时刻,但切萨雷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的表现——很明显,这是焦虑的表征,珍妮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甚至不知道该不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在海风的呼啸声中,隐约的彩铃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没有多久,铃声中断了,一个女声带着笑意地应了一声,“hello?切萨雷?”
“是你吗?”切萨雷闭上了眼,低沉地问道,他的手来回地抚着额头——这是,甚至是莉莉安用逃婚来和他分手的那个晚上都没有出现过的表情——
珍妮已经说不出话了,她震撼地望着切萨雷,望着他的表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称得上是痛苦、愤怒与失落的表情,而在此之前她甚至从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样失去自制,这样焦躁而郁结的时刻,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一刻的感受,就像是一尊玩偶忽然变成了一个人,那些人性化的细节,那种感觉——
“告诉我,是你吗?”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只有切萨雷平静的追问声被风吹着,支离破碎地落入了她耳中,“是你吗?”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在几秒钟的僵持后,他把手机拿开耳边,注视了片刻,挂断了电话,重新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珍妮吞咽了一下,她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自己后悔以前,猛地跨出一步,出现在了切萨雷的视野里。
“呃,抱歉,”她尴尬地说,“我——我恰好也在——”
切萨雷的脸庞又关闭了下来,不是好的那种关闭,那种宁静的面无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太多诧异的表现。
“我知道。”他说,直盯着珍妮的双眼,站直了身子,“而现在你也知道了——事情是我搞砸的,《饥饿游戏》的秘密,是由我这里泄漏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