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进入新营的预备人选皆要通过武试,武功自然都是上乘。新营教头主要教习的是刀法、轻功、骑射以及暗器投掷,最基础的拳脚功夫便给省了,这可苦了啥玩意不懂的卫夕。
辰时三刻一到,大家在各自教头的带领下练起木人桩,嘹亮的吆喝声震彻云霄。
所谓木人桩,主要是用来练习臂力以及格挡力。卫夕不动如何发力,更不懂抵挡的窍门,只能使出蛮力,勉强跟上教头的动作,几回合下来骨头都快被木头棒子敲断了。
余光之中,孟尧挥汗如雨,招式做的精确到位,和教头如出一辙。谭岳在二人前头,身法更是精准。
可怜巴巴的羡慕一番后,卫夕咬紧牙关,继续和木人桩殊死搏斗。这窍门慢慢找,就不信还找不到!
半个时辰后,练习终于结束了。教头带着谭岳几人去兵器房拿刀,卫夕总算得空歇会儿,摸着红肿的小臂,一阵龇牙咧嘴。
孟尧站在她左边,因为出了汗,脸颊上红扑扑的,边系着腰带边问她:“卫兄,你怎么了?”
卫夕讪笑道:“没事,许久不练,体力跟不上了。”
“慢慢来就好了。”孟尧安抚她:“我也是这样,一日不练便全身发僵。”
卫夕刚要对这个贴心小弟弟道谢,谁知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奶娃娃的体力还真是不行,爷好心奉劝你们一句,还是趁早放弃当锦衣卫的事吧,老老实实的回家喝面汤去吧!”
卫夕皱紧了眉头,回头便看见了卢秋水那张让人憎恶的嘴脸,顿时像吃了苍蝇似得犯恶心。
这傻逼还真爱惹是生非,长得这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定是喝面汤喝的!她冷哼一声,视若无睹,拉着孟尧走远了一点。
好在卢秋水也不想跟他们纠缠,转而和同队的老乡聊起了家常。
一盏茶的功夫后,队里各自分得一把简易绣春刀。
张青山负手而站,声如洪钟的讲开了:“我们锦衣卫的刀法自创一绝,勇猛刚劲,力求一刀致命!招式简洁明了,主要有三。”他顿了顿,右手持刀,边比划边说道:“其一,断齐肢体。其二,开头破脑。其三,一招诛心。诸位切记,身为锦衣卫,决不可与敌人做无谓的纠缠!”
众人领会,朗朗道:“是——”
直到晌午前,一行人都在练习刀法。
卫夕学的异常认真,进度倒也追的上。锦衣卫的刀法果真狠绝,难怪能以一抵众,以后少不了参与出生入死的缉拿,她断然不会放弃这个给自身加持的机会。
功夫在手,天下得走!
不远处的监习台上,君澄闲闲的坐在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呷着茶,眼神一直落在卫夕身上。
端详了个把时辰后,他满意的点点头,招式拿的还算准,毕竟是有底子的人。这倒让他省心了,倘若她学业不精,他身为总教自然难逃其责,指挥使那边定是无法交差。最重要的是,早日学成,她就能少受罪。
午头一到,由于人数众多,用膳的时辰是错开的,未时才轮到卫夕这队。
新营里的饭食很简单,青菜肉丝粥,几个小菜,主食只有肉馒头。大家拼命老半天,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饭量必然惊人。没一会,竹筐里自取的肉馒头便一个不剩了。
卫夕饭量小,没必要跟这群爷们抢东西,吃的倒也自在。孟尧坐在她一旁,细嚼慢咽的吃着,配上秀气的眉眼,颇为乖巧。
她是独女,一直都希望有个萌萌的正太弟弟,此时满意的睨着孟尧,暗忖着若是他真进了锦衣卫,收他做个干弟弟也不错。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恼人的卢秋水又晃了过来,大言不惭的对孟尧说:“你瘦小的鸡仔,吃不了这么多吧?爷给你分担分担,甭谢!”
“诶……”孟尧讷讷的抬起头,等他反应过来时,肉馒头早已经进了对方的肚子里。
卢秋水冲他得意洋洋笑笑,踅身离开了厨房。
这个风气一开,跟卢秋水交好的几个人也是为虎作伥,抢了队里几个身材瘦小之人的肉馒头,边吃边离开。
“诶,你们真是欺人太甚!”谭岳只觉一股火气窜到头顶,握紧拳头,刚要追出门教训他们一番,胳膊却被人死死拉住。
“谭哥你别冲动!”卫夕急急说道。
谭岳止住步子,面色忿忿,“这帮狗娘养的东西,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老子非得……”
话没说完,嘴就被卫夕捂住了。
她压低声道:“别当出头鸟,被欺负又不是只有我们,你看看周围有人动吗?若是闹大了,可是会被逐出新营的,你们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见谭岳安静下来,她松了手,“且让他们猖狂下去吧,到头来惹了众怒,到那个时候再收拾他们也不晚。”
见她说的有理,谭岳也只得咽下这口气,一屁股坐回木凳上,面色依旧沉沉的。
卫夕冲他笑笑,随后将自己剩下的两个肉馒头推给孟尧,“喏,你吃我的。”
孟尧在家里是幺儿,练得一身好功夫,但性子却懦弱。这番前来参选锦衣卫,孟家老爷子主要是让他开开胆。
但这性子一时半会改不了,孟尧惭愧的看看谭岳,又看向卫夕,喏喏道:“卫兄,那你怎么吃?”
卫夕勾起两侧唇角,露出一排整齐的小贝齿,豪爽道:“我饭量小,不打紧,你快吃吧。”
傍晚时分,卫夕自豪奋勇,充当了一回跑腿的,将绣春刀收起来,送回了兵器房。
办完这一通事后,她刻意留在最后,待队友都走干净了,疾步追上了张教头,打了一回小报告,将卢秋水的恶习全都上报,希望张教头出面,遏制一下他。
谁知张教头却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事在新营屡见不鲜,不瞒你说,我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出大动静就行。锦衣卫要的只有佼佼者,适者生存这个理儿你应该懂,能坚持下来的才是胜者,忍忍吧。”
卫夕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说辞,愣愣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等她游荡到厨房时,里头早已空空荡荡的了,半点米粥都没剩下。
看来今晚要饿肚子了,她叹了口气,回到寝房时天色已黑。残月犹抱琵琶半遮面,院里光线昏暗,她稍不留意就被地上的小石子绊了一跤,差点摔在地上。
卫夕轻嗤一声,正欲上楼,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循声一看,只见孟尧和谭岳坐在水井旁,朝她挥挥手。
孟尧迎上来,将一个布袋样的东西递给了她。她愣了愣,接过来一看,里面竟然装着几个还温热的肉馒头!
孟尧笑嘻嘻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多亏我给你拿了几个肉馒头,要不然你今晚要饿肚子了。”
“多谢。”
果真是个好弟弟!
卫夕满心感激看向他,然而拿出一个肉馒头后,突然呆了呆。好好一个肉馒头愣是成了豁子,不知被谁啃了一大口。
“这……”孟尧尴尬不已,猛然想到了什么,他踅身疾跑几步,一把揪住了正欲偷偷离开的谭岳,“谭哥,你怎么能这样!那是留给卫夕的,你怎么就给吃了!”
“不就是啃了一口么,你至于跟我这么腻腻歪歪的嘛!”谭岳无奈的睇了睇孟尧那张憋屈的脸,摸着后脑勺,讪讪看向卫夕:“嘿,卫兄,咱们都是兄弟,你不介意是吧?”
孟尧依旧不屈不挠,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往下压,一手拽着他的头发,“怎么就不介意了,你真过分,我偷个肉馒头容易么!”
“哎呦……我的头发!你你……放手!”
卫夕瞧着两人在月色下打打闹闹,咯咯地笑出来。
有几个兄弟也不错,起码不孤单,这么想着,她将那半个肉馒头全都塞进了嘴里,呜呜隆隆的嚼起来,像是一只贪吃的花栗鼠。
今儿这肉馒头……
怎么感觉格外好吃呢?
新营里的生活单调而枯燥,卫夕渐渐融入进去,和一群大老爷们打成一片,侃大山,对练,日子过得也算快活。
一晃便到了初冬,营期已经过半。
卫夕的刀法进展徐缓,但其余的项目却成了队里的佼佼者。小小窃喜后,她心知肚明,这种进步多半是倚仗了白鸟的功底。
回想到这一月多的艰辛,她可谓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生硬的木人桩让她双臂肿痛,以至于举刀的时候手都哆嗦;来姨妈时也要窜上纵下,丝毫含糊不得……
好多个夜里,她很没出息的躲在被窝里流泪,立场也变得飘忽不定,这样艰难地活下去还真不如一死了之,起码不用受罪了。
不过一切都熬过去了,身体又皮实了一圈。不过她也有些过意不去,白鸟的手原本白嫩柔滑,到她这里愣是给磨出了几个茧子来,这大概就是灵魂属性的差距问题。
时值十月底,天气陡寒。一天的操练结束后,苍穹已变得墨黑。
卫夕搓了搓冰凉的手,嘴边呵出的热气登时变成了一团袅袅白雾,遮掩住了她精秀的面容。
孟尧倒是没有那么怕冷,步伐轻快的跟着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喜中不能自拔,欢呼雀跃的说道:“卫兄,你那一镖掷的太准了!你没看见卢秋水的脸色,阴的都能挤出水来了。嗐,真是大快人心!”
“真是苍天有眼,痛快!”谭岳笑的甚是得意。
卫夕双手抱着膀子取暖,匿笑道:“谁让他扯犊子,活该。”
卢秋水在队里依旧是横行霸道,抢人吃食,逼迫队友洗衣裳,无恶不作。方才他在队里吹牛皮,说他一镖便能掷中红心,若果有人可以挑战他,他便跪下来叫声爷爷。若没人挑战,他随意点一个,那人便要跪下来喊他一声爷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正巧落在孟尧的身上。
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前生有仇,明明孟尧屡次忍让,卢秋水还偏爱拿他开刀。
许多人迫于他的淫威,不敢前去挑战,而孟尧的追魂镖使得还不够火候,这项任务自然落到了卫夕的肩上。
她平日不爱显摆,一直深藏不漏。或许卢秋水低估了她,吊儿郎当的掷了一镖,恰巧扎在红心边沿,而她那一镖却正中红心。
当然,卢秋水铁定是不会喊她爷爷,赖皮一甩,大摇大摆的和他那一伙人去厨房用膳了。
卫夕才不稀罕当他爷爷,转而拉着谭孟二人离开。单看卢秋水拉成驴脸的面色她已经够痛快的了,没必要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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