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请受在下一拜!”
程开悟赶紧拦了,上上下下看着纪居昕,突然哈哈大笑,“看来老夫与你这小友相当有缘份呐!来来来你坐,在崔老儿府上拜来拜去不像样,哪日你去我府上,我让你拜哈哈哈哈……”
纪居昕笑容腼腆,“这不是一时……”
“我程家人就是有眼光!我那孙儿也不赖!有你为友,那小子该上进了!”程开悟笑过几次,连连叮嘱,“你可要记得到我家玩。”
纪居昕连连头。
之前崔广义已经与程开悟说过内阁之事,纪居昕认为自己刚和程开悟认识,不必这么急,二人只随意聊着天,并未涉及任何政事有关。
不一会儿,崔三公子派人来接他,他被带去见了崔广义。
崔广义对他的谢意很真诚,说若不是他救了宁儿,他这条老病怕也去了一半。纪居昕姿态恭谦回应几句,二人寒暄片刻,同样未提及其它。
纪居昕也见到了宁儿。
宁儿长大了点,穿着一身小红裙,粉妆玉琢像个瓷娃娃,一看到他就扑过来甜甜的叫纪哥哥,清澈漂亮的大眼睛不停在他身上找小白貂在哪里。
纪居昕解释说今日人多,不好带来,哄着她玩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满意放人。
之后崔三公子又带着纪居昕在宴间走了几圈,介绍了很多人给他认识。
纪居昕的人脉网络,自此更扩大一步。
宴散之时,他感激地看着崔三。
崔三侧脸映着夕阳的桔金光线,俊美容颜宛如谪仙,“你帮我良多,这点东西,不值得谢。”
……
过了上元节,紫禁城开始第一次大朝会,皇上批了内阁首辅刘敬已的致仕折子,着内阁现有四位成员,以及众朝臣,推举新内阁以及首辅。
内阁争斗至此被摆到了台面上。
各方人马摩拳擦掌,第二日龙案上的折子就摆满了,但皇上将折子甩在朝会上议时,各种不协调的声音就出现了,什么这个资历不够,怎么可以为内阁?那个一身病,说句不好的怕是活不了几年,哪能承内阁重担?另一个更是,前两年才查出过亏空,治下秩序全无,如何能治一朝之政?你放心吗?
递到皇上龙案上的折子如过江之鲫,数都不数不清,但每一个只要拎出来,必然有一堆反应声音,皇上冷笑着将折子甩在朝堂,说了一句卿们还是商量好了再递上来罢。
整整半个月,都在为此事吵,朝会热闹的像菜市场。
纪居昕天天看手下送来的消息卷宗,觉得跟看戏似的,还略有些不过瘾。
不过他知道,前期暴风骤雨过后,高|潮就该来了,有些人,是时候动手了。
他指尖划过程开悟的名字,清澈的眼睛熠熠生辉。
昨日得来最新消息,程开悟惊马,有惊无险,只蹭破一层油皮。此劫度过,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事,纪居昕想着,他该去程家拜访了。
二月初,纪家人到京了,浩浩荡荡百十辆马车,相当有气势。
纪居昕与纪仁德一起,同去城外接人。
纪仁德这些天一直在帮岳父田明直刷存在感,光是忠勇救人的事迹就传了好几播,好像受了影响,他骑在马上,姿态比起以往温雅,多了几分气势。
接人很顺利。杨氏摆出老封君的架势,明明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能再回京城很得意,偏偏冷肃了表情,做出一副咱们要低调的样子,就算对着一向诱哄的纪居昕,也没给半句话。
纪居昕忍不住暗笑,心说这荒郊野外的,别人认识你是谁啊,低调高调有什么区别!
纪仁礼和李氏站在一处,纪仁礼仍然表情清高的不行,仿佛这天下没谁的文才能比得了他,只有他是名士隐士;李氏偶尔温顺地靠在他身侧,偶尔端着宗妇的样子替杨氏指手划脚安排事,说话也只是与纪仁德说,纪居昕上去行礼,他们只当没看到。
纪居昕只想笑,这么多年这两人还是没长进,怪不得前世爵位落不到大房头上。
二房因为纪居昕宣马上要下场继续今年的童生试,高氏在家陪着也当看家,并没有来。
这一行人里,田氏是最打扮最鲜亮最耀眼的。
不管是田明直家信,还是纪仁德家信,都让她知道一件事,就是她爹最近正在发力,争取内阁位置,只要她爹入了内阁,她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田氏了,以后看谁还敢看低她一星半点!
田氏装扮最高调,行事姿态摆的端庄大气,样样比正经的宗妇李氏强,李氏看着不顺眼,但整个家,尤其杨氏,非常护着田氏,她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纪居昕依礼见过家中长辈,兄弟姐妹,好好在一旁站着呢,田氏笑容端庄地看过来,“瞧着昕哥儿长胖了不少,看来有你四叔照顾,你在京里过的不错。”
纪居昕一点也不信田氏不知道他没与纪仁德住一起,故意挑起这个道德观,是打量他不会反驳?
但凡长辈说照顾了你,你不可能说没有,反驳了就是忤逆,不孝,一堆大帽子压着。
纪居昕微微凝眉,看向纪仁德。
纪仁德正在与杨氏说话,闻言转过头看了纪居昕一眼,见他正看过来,脸上露出平和笑意,一点没打算说话的样子。
纪居昕瞬间明白了。
纪仁德在纵容田氏!
他就是想让田氏给自己下绊子,看看自己如何应对!
或许是想从这些应对里看出些什么!
纪居昕袖底的手握成拳,他以为那日二人相对,纪仁德几番试探,已经不再怀疑他了,不想这人心思这么深,竟然还要确定!
他顿了顿,走出半步,微笑开口,“四婶说的是,在京城这些日子,四叔很照顾我。”他看向纪仁德的目光充满孺慕,“四叔的平安胡同,我去过好几次呢!四叔问我在京城习不习惯,关心我的衣食住行,还教了我很多东西——”
他看了眼站在田氏身边的纪居宏,若有似无瞄过纪仁礼,“四叔对我拳拳如亲子一般,我实在受宠若惊呢!”
他声音清脆地说完,用非常思念的眼神看向杨氏,“就是四叔太忙,年节时都难得一见,孙儿好想祖母……”
纪居昕这番话,虽然口头认可受纪仁德照顾,可这么长时间,竟然只去过平安胡同几次,连年节都见不到人,说明受到的照顾非常有限。
可尽管纪仁德没怎么照顾他,他仍然非常记恩,眼里对纪仁德的孺慕之情任谁都能看出来。
他也足够单纯,一点也不知道,这番孺慕会引得一直因为功课不好,经常被纪仁德教训的纪居宏不满,会让嫡母亲父不高兴。
末了直直与杨氏诉说他的思念之情,好似不管走多么远,杨氏永远都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这番话说完众人表情不一,纪仁德神色不变,好像根本没听出什么来;田氏眉眼沉了沉,显是不高兴;纪居宏暗暗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咱们走着瞧;纪仁礼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低头在与李氏说着什么,李氏得意看了纪居昕一眼,仿佛在说你永远上不了台面,再乖再懂事,你爹也不会喜欢你。
杨氏却微微有些感动,虽然还是摆着架势,眸色已经暖和,“一笔写不出一个纪字,咱们纪家,正是该互相扶持,才能兴旺,老四做的很好,昕哥儿也很懂事。”
“娘,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家再说,”纪仁德微笑道,“我那宅子虽小,正房却很是不错,儿子置了些玩意儿,想着娘一定喜欢。”
“娘知道你孝顺,”杨氏这下真笑了,抬手比了个姿势,“那咱们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