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翁正写字,三郎也在读书,只有阿猪在墙角的矮榻上呼呼大睡。
慕扶疏将冰碗分了,三人寂静无声的吃着,吃完后慕扶疏舒服的叹了口气,对杨翁道:“先生是在担心家人?”
“家父家母年七十二,”杨翁皱紧眉头,冰碗也不能浇熄他胸中的烦闷之火:“北地干旱三年多,田地已经绝收,就算家中有钱也买不到粮,更不用说用水那么困难。”
慕扶疏可以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祖地的固守。就是现代人也渴望落叶归根,古代人更是故土难离。只是都要没命了还守着祖地,真是固执的不要命。
“就不能叫他们暂时迁族么?”慕扶疏不解地问:“只要人在,田地房屋又不会跑了!”
杨翁苦笑:“家父家母年岁已大,不愿离开故土。”
“那年纪轻的一辈呢?陪着他们等死吗?”慕扶疏言语犀利。最看不惯这世道孝道压人了:“老人的想法是他们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强加在小辈身上?他们年纪还轻,未来还长,没道理陪着老人一起死啊!”
“大娘!”三郎急了,不明白大娘为什么这么生气且口无遮拦,阿叔已经够难受的。
杨翁倒是没生气,苦笑道:“大娘说的对,许是族中老人还没意识到后果会那样严重。”
是啊,北地旱了三年,一直有南边的粮食贩过去,虽然价格高了点,世家贵族还是能接受的,只是没想到今年开始南方也大旱了,就不知江南如何?那里现在是国都,若是也闹旱灾,离大乱也不远了。
慕扶疏难得愿意动脑子想想国情,越想越觉得可怕。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天下肯定大乱,到时候他们能偏安一隅么?
慕扶疏能想到的杨翁当然也想到了。潜意识里他希望看到齐桓帝倒霉,良心却叫他不愿意看到天下大乱。叹了口气,他无奈道:“南北俱是干旱,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我们不是圣人,救不了那么多人。”慕扶疏板着脸:“先生您就是喜欢心忧天下,说实话百姓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皇帝!当初王家人抢了隋家天下的时候也没见百姓出声啊,你一个隋朝旧臣还为他们担心什么?你大哥不也忘了旧主高高兴兴做起齐朝的官儿了!”
这话有些堵心,呛的杨翁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蜀王至少姓杨啊,大兄在蜀地为官,算不得投了齐朝吧?
其实也不怪慕扶疏,她那个时代可没有皇帝,人民当家做主人,当然,人民能做的是自己的主,做不了国家的主。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谁还管得了谁啊?百姓苦她知道,但她不是皇帝,百姓不是她的子民归不了她罩着,看得见的能帮,力所能及的能帮,实在管不了的她也不会凑上去,她的理想不是做圣母,是舒舒服服健健康康随心所欲的活着。
三郎低着头,大娘说的对,他们不是皇帝,百姓怎么样关他们什么事?王氏杀杨家人的时候也没见百姓有什么反应,凭什么还要他们为百姓担忧?现在自己有吃有住有大娘,足够了。天下大事有心怀天下之人去担忧,和他和大娘都无干。
杨翁知道大娘又开始大放阙词,他不愿意和大娘争论。若要辩,他有的是华丽辞藻,却及不上大娘一句“你又不是皇帝关你什么事?”他确实不是皇帝,心怀天下在大娘面前说起来有些可笑,大娘那不屑的眼神仿佛觉得自己是沽名钓誉一般。
阿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拿了半融化的冰碗小口吃着,眼珠子乌溜溜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他放碗勺的声音稍大了些,惊醒了各自沉思的三人。慕扶疏起身道:“先生要是不放心就尽快将家人接来蜀地。这里地势易守难攻,最近一段时间也不会缺水缺粮。”
三郎也劝道:“阿叔不如和文县令商量一下,早日将家人接来吧,大家在一起也放心。”
杨翁考虑了半天,和文县令商量后决定由他回北地接家人来蜀地团聚。
慕扶疏空间粮食很多,可惜没有乾坤袋之类的东西,杨翁能带走的有限。于是三天后,杨翁带着四个壮男赶了一辆马车回北地接人,粗略算来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这一个月三郎他们就只能自学了。好在三郎能教阿猪,自己也能自学,慕扶疏也就练练字,不会耽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