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商户,入得皇门,成为国戚,方算有体统,有脸面。
他以为,她嫁给自己,一是惊惧皇室威严,二是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让她的商户父亲也跟着攀上官衙。
现在才知道,是自己错了,她有她自己的尊严与骨气,不畏皇权,不畏生死的骨气。
不是为了这些,当初为何嫁给自己?
是她爹强迫的?
年轻帝王的心绪微微走偏,楚嫣嫣已低低敛衽行礼:“恳请陛下彻查淑妃小产一事,还已去皇子一个尊严。莫使凶手逍遥法外,皇孙魂魄不安于九泉之下。”
“放肆!”帝王惊怒,“盈巍尚未入棺,你岂可胡言乱语!什么不安于九泉之下,你简直,口无遮拦!”
楚嫣嫣低头,丹唇一抿,一双秀目中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屑。
仍是玉面微垂,不肯回话,她低垂的容颜,恰如夏日御花园伸出的枝头密叶下若隐若现的娇花,惹他心动,喉结滚动。
帝王攥紧袖中双拳,她性如冰山之雪,掬之凝寒,摧之不忍。
后宫之人,从未有哪个妃嫔,可以令他这般摘之不忍,弃之不舍。
他微微摇头,心中愠起一份不得之毁的怒火与无视之威的挑衅感。
终是不能奈她何,帝王挥袖转身,掷下冰冷一句话:“滟贵妃,禁足反省,用度减半。”
“恭送陛下!”
两班二十四名宫女齐齐屈膝低首,不敢有所言。
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又愤怒。
滟贵妃缓缓转身,坐于黑金点漆梅花屏风下,团扇在手里款款转动,她轻轻摸着扇柄的艳红流苏,沉吟,许久,方才抬眉笑道:“禁足反省,用度减半。我想吃小厨房的酸梅杏子茶了,告诉内府,用度不用度的,他们若想克扣,便克扣,别少了我的酸梅就好了。”
侍女彩瑞福了福,低声劝慰:“内府总管唐三序为人规矩,不偏不倚,他不敢克扣娘娘的份例。况且,也没有实证证明娘娘害了淑妃的胎。”
“是么,没有证据,她们就不会动手么。淑妃的为人,一向不讲证据,只要害人。”
右眉抬了抬,到底是情绪恹恹,彩瑞见她仍旧不肯开心,只好退出去伺候,吩咐底下人手脚麻利轻微些,别再扰了娘娘。
外头是死一般的沉寂,便是有小宫女害怕禁足的哭声,也传不进这扇宫门里来。
滟贵妃扶着腰转入寝阁嫏嬛阁,不出半个时辰便有了睡意。
潋滟宫的宫门就在日头西移的时刻被太监柳郢带人来紧紧锁住。
“这一重宫门落钥,一个月内,潋滟宫都不会有人出来了,莫说人,便是一只猫,一只鹦鹉,也出不来。”
皇后身边的伺候嬷嬷晴菀立在一重高高的红墙之前,碧绿的墙瓦上垂着数枝柳条,有只雪白的猫在宫墙上跳梁,白色的猫身拱起,呈弓状,不知是受惊还是怎的,猛然自宫墙上往后一跳,轻巧落在宫墙另一侧的甬道上。
丫鬟低声唤它的名字——“银子”。
穿一身素灰宫服的戏子许韵跟在晴菀身后,他在宫中十余年,品味着晴菀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