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卫策所言,叶连翘其实是个挺娇气的人。昨日一整天心情极差,过后又得知那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隔天早上一起床,她的头一个念头,便是尽情赖在家里,委实有点不想再往通达巷去。
可是这天是不老堂过年前最后一日做买卖,蒋觅云又要来铺子上与她结账,于情于理,她都非出现不可,所以,尽管心里很不情愿,她仍旧准时出了家门,去到铺子上。
卫策照旧一大早便往衙门去了,万氏不放心,跟着叶连翘一同来到不老堂,也无甚事,便同阿杏阿莲和夏青闲聊解闷,捎带着将叶连翘看住,免得她做什么危险事体。
约莫巳时中,蒋觅云果然出现,程太守夫人与她同来,手里还牵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女娃,粉妆玉琢,瞧着可爱煞人。
“这是我家大闺女。”
程夫人笑眯眯地把小女娃往叶连翘面前推了推:“姑娘爱漂亮,真是天生的,昨日晓得觅云的伤疤真个医好了,我便领着她往娘家去瞧了瞧,她听见我们话里话外提到你这不老堂,今日便百般扭着非要来瞧瞧不可,我拗不过她……”
一边说,一边催着小女娃叫叶连翘“姨姨”,又含笑将她的手一拉:“我真不知该怎样谢你才好……这三个多月,辛苦你了……”
“说这个没用。”
蒋觅云坐在椅子里捧着茶碗,眼皮也不抬,轻飘飘道:“诊金、药费给够了,那才是真的。”
叶连翘应声向她看过去。
这是她头一遭,大大咧咧地坐在铺子大堂里,薄施粉黛,发间简单配了两样钗环,妃色衫子衬得面孔明艳红润,也将她锁骨上残余的淡淡疤痕遮得严严实实,颈边和耳后干干净净的,丝毫看不出半点异状,整个人充满朝气。
“是呢!”
程夫人忙答应一声,从身后使女手里接过银票,不由分说塞进叶连翘手里:“你帮了我家如此大忙,累你耗费这么长时间和心力,收好,收好!”
叶连翘垂眼一瞧,见那竟是张一百贯的银票,忙又给推回去。
“太多了。”
她摇摇头:“虽然用了不少药,却也不值这许多钱……”
“收着。”
程夫人不由分说又把银票塞回来,嗔她一眼:“于你,这只是替人解决了一桩麻烦,于我们蒋家,这却委实是大恩,除开这个之外,旁的我也再给不了什么,你若不收,叫我心里怎生过意的去?我晓得你心里有顾虑,但咱们女人家来往,与男人们是无干的,你不消想得太多。”
“拿着呀!”
蒋觅云也接口道:“你若是在觉得太多,分我一半也行,毕竟这三个来月,我没少替你算账,也算给你解决了个大难题,还给你省了请账房的钱,你分我点儿,也不算吃亏。”
“去!”
程夫人笑着斥她,看向叶连翘:“真个不同我客气了,行不行?”
叶连翘推脱不过,只得将那银票收下,含笑道:“您给了,我便收下,只是这钱到底太多,我心里不安稳。这样,您若有什么想用的面脂膏子,我便送您一套。”
转脸见蒋觅云似乎想说话,忙截住她话头:“也送你一套,不会亏了你。”
“那我也不与你客气。”
程夫人笑着连连点头:“此外,还有个事要同你商量。我晓得明**这不老堂便放假了,现下便不给你添麻烦,不知你这铺子上还有多少红玉膏?孩子们的爷爷奶奶惦记,催着我等开春儿之后带他们回去住些时日,我便想,总不能空着手,预备带些红玉膏回去给妯娌姐妹们,管保她们喜欢,你帮我备三十盒可好?”
叶连翘心里便是一咯噔。
铺子上有多少存货,她心里是最清楚的。前段日子,光忙着制作柴北要的那些丸药汤剂,根本没工夫管别的,如今那红玉膏,最多只余下十来盒。
那东西要做其实也快,麻烦就麻烦在,里头得用到麝香……
“红玉膏……”
她想了想,便有点不自在地挠挠太阳穴:“程夫人选另外一样行吗?红玉膏现下铺子上不够了,现做的话,因为里头有麝香,我……眼下暂且碰不得那个……”
“麝香怎地就……”
蒋觅云不明白她意思,顺嘴就要发问。程夫人却是立马懂了,眼睛里闪过一道喜色,将她手攥得愈发紧:“难不成你……哎呀这可真好,几时晓得的?”
“昨日才晓得。”
叶连翘抿唇低了低头:“说实在,我也吓了一跳,现在还有些迷迷糊糊。”
“有甚么可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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