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衙门可不是待客的地方,夏生虽然性子热情,却也不好贸贸然地把叶冬葵往捕快房里领,站在路边又劝了他几句,见他执意不肯随自己去卫策家里等候,便唯有拍着胸脯道:“那我去替你找找卫都头吧,若是他这会子的事情不紧要,就叫他赶紧来找你。”
然后一路抱着胳膊小跑离开。
越是临近傍晚,天气便越冷,叶冬葵在府衙门前的大街上徘徊了许久,给冻得耳朵通红,实在受不住了,只得在附近找了间茶寮,叫了一壶滚烫烫的暖茶,一边喝着暖身子,一边密切注意外头的动向。
这一等,便是两个多时辰过去。
天色已然黑了个透,直到临近酉时,他才终于远远地瞧见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这一下午,叶冬葵已经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反复告诉自己,过会子见着那人,一定要拿出个男人样儿来,必须得在气势上压倒他,眼下他终于送上门了,叶冬葵便片刻也耐不住,将早就攥在手心的几个铜板往桌上一丢,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方才夏生倒真个去找了卫策一趟,只可惜却并未曾与他碰面,是以,卫策自然不知叶冬葵居然来了府城。
他是捕快,这些年净跟那起贼人周旋,早就练成一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好好儿地走着路,忽然听得身后掠过一道劲风,擦着他的耳朵袭来,仿佛来着不善,他心中顿时就是一凛,略略往旁边偏了偏头,然后一个急转身,轻而易举地攫住身后人的一条胳膊,再往背后一扭——
“疼,疼疼疼!”
叶冬葵原本是打算攻其不备,先给他一拳再说的,却不想这人实在太敏锐,不仅没让他讨到便宜,反而一来就吃亏,心下苦不堪言。
被扭到背后的那条膀子像是要折了一般,他几乎都能听见咯吱咯吱骨头关节摩擦的声音,眼泪都快下来了,忙不迭地出声道:“卫策哥,是我是我啊!”
气势那种东西,对他来说,果然只能存在于想象中。
卫策一愕,晓得自己力气大,赶忙松开了手,拎住叶冬葵的领子,一把拽得他站直了,皱眉道:“冬葵?你怎地忽然来了府城?几时来的?明知我有功夫,便不该从我身后出现,小时候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呸,有什么了不起!
叶冬葵在心里恨恨地想,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的肩膀,总算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慌忙正了正脸色,抬头挺胸,理直气壮道:“我找你有事!”
卫策心下就有数了。
昨日他才回了一趟清南县,与叶连翘见过,今日,她哥叶冬葵就找了来,为的是什么,实在不难猜。
他探长手臂,将叶冬葵的胳膊拽过来,咔嚓咔嚓捏了两下。
“幸亏我留了力,想着那些歹人就算再大胆,应是也轻易不敢在府衙门前惹事,否则你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没伤着骨头,你大可不必哭丧个脸。”
……显摆什么?就算我打不过你,往后我也是你大舅子,请你放尊重一些!
叶冬葵咬了咬牙,梗着脖子没好气道:“我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当面讲,你没听见?”
啧啧啧,态度不大好啊……
卫策牵扯了一下嘴角:“如此,我要先回衙门里交代些事情,你在这儿等我片刻,然后便随我回家。我娘正愁在这府城里闷得慌,瞧见了你,她一定高兴。”
“不去!”
叶冬葵气哼哼把脸别到一旁:“我要同你单独说!”
卫策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也便点头应了:“站这儿别动,我去去就回。”便不管他死活,抬脚自顾自进了衙门。
……
大约一炷香之后,两个大男人来到了府衙附近的一间小饭馆儿。
正是饭点儿,铺子里人满为患,外头固然冷,大堂里却暖烘烘,各种食物的香味儿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大冬天,最受欢迎的吃食非暖锅莫属,热气腾腾地一锅端上桌,水汽氤氲,各种杂七杂八的菜蔬肉类往锅里那么一煮,再趁热喝上一碗汤,任是再凶猛的寒气,也能尽皆驱散。
卫策与叶冬葵在靠里的一张小桌边坐下,同铺子里其他大多数食客一样,也点了个暖锅,格外要了一壶温热的酒,给叶冬葵斟了一杯,冷冷道:“你有什么话说?”
审犯人吗?
叶冬葵瞪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所谓酒壮怂人胆,一拍桌子,高声道:“你昨日回了清南县,为什么不找我?!”
然后便是一怔。
貌似,重点又错了……
卫策淡淡扫他一眼,仿佛他这个问题很没有道理:“你倒说说,我找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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