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翘管卫策讨要压岁钱,原是为了打趣,想着好歹能缓和一下两人之间总不大活络的气氛,却不成想,他竟真的拿出东西来,一时不由得愣住了,心下又生出两分好奇。
这人向来有些古怪,做事不循常理,譬如前些日子他打发人送来的那几大包药材,搁在一般人身上,只怕轻易送不出。不知今日他手里,又是甚么稀奇物事?
卫策不惯给姑娘家送东西,本就有点别别扭扭的,也不说话,只管把手伸到叶连翘面前,虚往上抬了抬,示意她赶紧接住。
叶连翘定睛往他掌心一望,登时有点哭笑不得。
那是一副耳坠子,瞧着仿佛像银的,钩子下头缀着一颗圆滚滚胖乎乎的银铃儿,轻轻晃动一下,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难看倒是不难看,只是……那银铃儿稍显大了些,足有她小指肚大小,戴在耳朵上也不知会不会稍显沉,更重要的是……这么大一颗铃,走动时发出的动静肯定不会小,叮呤当啷的,让人不免疑心,会不会有点像……狗。
这这东西到底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叶连翘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若是不接,实在有些辜负了卫策的一番心意,毕竟他今番也算是长进了,至少晓得该送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给她;
可若是接下……这银铃儿耳坠那么大,戴上肯定不好看,万一这位卫都头一时兴头,非让她戴上了给他瞧瞧怎么办?
稍稍一动便是响声不断,丢人啊……
“拿着。”卫策尴尬又有点不耐烦,把手又往前伸了伸,“你不喜欢?”
“不是不是。”
叶连翘赶紧摆手,冲他一笑:“你怎么想起送我这个了?”
“……早几个月,七夕那日,在彰义桥这边遇上你和一个姑娘逛街,便正瞧见你在试一副耳坠子。”
为了掩饰尴尬,卫策轻咳了两声,缓缓道。
彼时他就觉得,那副明明很普通的耳坠子戴在她耳上极为合适好看,只谁晓得一转眼的功夫,耳坠便被她身畔那个一惊一乍的姑娘给夺了去,之后许久他心里都很惋惜。
这副“小”银铃儿,他买下有好一段日子了,总揣在身上,想着不定哪一天就能给她,今日碰巧她开口管他讨要东西,他便赶忙拿了出来。
怎么说也是银的,总比先前她试的那副陶土耳坠好多了吧?为何这叶家二姑娘,却仿佛不大中意?
他本来就不自在,眼下又见叶连翘迟迟不肯接,便不由有些发恼:“你不要就算了!”
一张脸黑得如锅底,语气也不自觉地冷硬起来。
瞧见没有,瞧见没有?
叶连翘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在心里悄悄嘀咕。
也不知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要改掉他的坏脾气,这才拢共说了几句话呀,立马现原形!
她也不跟卫策客气,狠狠一眼珠子瞪了过去,磨牙道:“施主,你又犯嗔戒了!”
“我……”
卫策一怔,正要辩解,却听得医馆里传来叶谦的声音。
“二丫头,你跟谁说话?”
叶连翘和卫策同时一个激灵,这才省起,他两个在门口呆的时间委实长了些。
“我先进去了。”
叶连翘赶忙往铺子里跑,都走出去两步了,忽又折返回来,略作犹豫,陡然飞快地劈手将那对银铃儿耳坠从他掌心抢了,紧接着一溜烟地窜进屋中。
卫策愣怔片刻,顿时觉得头先儿那股子不愉快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勾了一勾唇角,不好老在这医馆门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便晃晃悠悠,往桥上走了几步。
……
叶连翘平常时每日来同叶谦吃午饭,便只当是交差完成任务,恨不能搁下碗就走。今天晓得外头有人在等,那筷子更是捣腾得雨点一般,几口将饭粒子划拉干净,把碗筷收到后头,同叶谦打了声招呼,拔腿就往外走。
卫策果然还站在不远处,手中兀自提着大包小包年礼,不知怎的,遥遥这样瞧着,倒觉他那模样,颇有点冒傻气。
叶连翘快步奔过去,面上带了两分促狭笑意:“你怎么这样老实?一大早从府城赶来,铁定没工夫吃午饭,你这么大一个人,不饿吗?”
不料那人却是一脸云淡风轻,摇了摇头:“惯了,做我们这行当,原本就食不定时,一忙起来,整日到头也未必能沾丝毫水米,日子长了,根本连饿是什么滋味都忘了。”
叶连翘拧了一下眉,再开口时,语气就不大友善:“即便是这样,今天你又并非忙于公务,何必非得饿着不可——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我给的那张药方,你究竟用了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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