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谈价

    楚娇娘接下郭妈妈。据说王夫人脾气古怪，楚娇娘因此好生酌量一番，末尾也是从容轻巧地将算盘推了回去。

    “我只要铺面，丝绢和缎子亦可留下。但至于里头的两位伙计和织女丝娘，那是你王家请的人，我不盘人。再有……作坊里的丝园，是您恁下的。如此，那便没有地契，我也不用买。”

    王夫人紧了眉。

    楚娇娘抬了冷贵的气势又道：“夫人您也甭用算林林总总，王家的产业，现下说白了，只有这家铺面，同这些卖不出去的丝绢和缎子。您若不卖，再拖个三两日，作坊那头要过来催租，小二同织女丝娘们又要发工钱。夫人到时候可就棘手了。”

    王夫人略显英气的眉头再度一拧，心道：遇到了一个算得清白的。字句点明了“王记”如今的形势。

    “那您打算给多少？”王夫人问。

    “五百两。”

    “五百两！”王夫人惊了笑声出来，“呵！这位夫人，切肉也不似您这般胡乱切的，这价儿压得可是低呀。换作以前，我这儿一匹缎子都能卖个五百两！”

    楚娇娘无动，帷帽之下淡淡道：“您也说是以前。现而的“王记”，要说您也清楚是个甚么景状。王掌柜诓骗商客，失言于胡商，触了律法杀了人，名声早是一败涂地了。”

    “何况“王记”原本的盈利来源，均是靠这条街上的侯门贵族，但小王爷一事后，这些侯门贵族尽数消亡，如今没了这些豪门贵族，您这边的丝绢，可是一方都卖不出去。我瞧着……”楚娇娘捻起一方丝绢，看了看，“您现而摆的，均是去年的一些存货罢。”

    楚娇娘备足了判说言语。

    王夫人盯着帷帽里浮隐浮现的人，活像被人揭了伤疤一样，面容阴下难看之色。好道一个厉害的小妇，知晓不少。可她切实说得没错，“王记”早是大不如前。

    要说“王记”打从一开始，就已定在这层豪门圈中，算是专门伺候这些侯门太太夫人的。因甭管丝绢好坏，只要把夫人太太们哄高兴了，便是上百两一方丝绢，都有人要。

    小王爷一事后，桂圆街几家大户人家接连出事，一时便少了许多人客。不过那时且还算有些人往来，还没到如此萧索的地步。

    偏是去年七夕，他家掌柜同胡商闹了事儿，又莫名的打死了人，名声一下儿散了全城，这才渐渐地无人往来，萧零了。

    末尾，连带王家出的丝都有了问题，教丝园里的丝，全然卖不出去，以至于里头的织女丝娘们也是相继离开，到后头也就只有几个丫鬟撑着，成了一个空壳子。

    王夫人心里很清楚，“王记”能撑到如今，说下来全是靠先时积下的家底给垫着。但凡几个租子催下来，伙计们的工钱一发……王夫人心疼家中好不容易挣下的钱，月月如此花销，都见了底儿了，那他们吃什么去？这才想把烂摊子扔出去。

    “少说八百两。”王夫人退了一步，也得为自己谋一分。

    “这样，”楚娇娘纤手扒过算盘，轻轻拨了几下，“我底价买下这些丝绢，算在一起五百八十两。”

    “这位夫人！价可不是这般谈的。”王夫人纵是急着盘出去，也不至如此压价，这让她赚和空壳不成？

    楚娇娘也不客气，““王记”这间店铺不大。再说透彻一点，大户人家瞧不上，小户人家盘不起，掐中间的，人家或许都自己都有好的铺子，更不会花冤枉钱盘下名声已坏的“王记”。王夫人若觉得能对外卖个好价钱出去，我也不拦您的财路。我今日过来，无非也就是想撞撞运气罢了。”

    行军打仗似的，楚娇娘一鼓作气将王夫人顶到了此处。

    一时，店铺内的伙计丫鬟婆子们均屏了气息，往这方看来。

    王夫人脖子难受，脸色僵青，心道：这是在逼她呢！

    楚娇娘没有逼她的意思，说的是事实罢了。

    自打楚娇娘开口说话，王夫人原本架高的气势，就被一层一层压了下来。此人看着是精明刁钻的夫人，实则也是一位无力挑担子的妇人。

    王夫人整个人如同划倒刺，被卡得疼。

    许久，王夫人又退了一步，“最低七百五十两，不能再少了。掌柜的出事不在，我一妇道人家，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大不了店里的小二伙计的身契都给你。”

    楚娇娘没有恁多的钱，自不会退让，且此地也不值那么多。

    她想过了，若是不成，盘不下此地也不算遗憾，再找别地儿也是一样，只不过是瞧这个铺面是个熟铺面，不想浪费罢了。

    “伙计甚的，我自会去找，若是他们愿意跟着我，我也乐意。但今日我只盘铺面，王夫人您别同我算这么多。”楚娇娘话音轻柔，但丝毫不让步。

    王夫人顿然又积了一口气，憋青了脸，却不敢乱发。

    要说这期间不是没有人来盘，然而给的价格均不相上下，连说的话都是大同小异的，教她半个字驳回去的力儿都没有。

    甚个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被？如今就是。

    此时，王夫人心里直将王掌柜骂了一顿，道他去打什么人嘛！也道他那时候就该盘下一间大的店，偏他那时还说此地达官贵人多，舍得出钱的多。这下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凑个整数，六百两？”王夫人忍痛再退一步。

    楚娇娘不急，且掐准王夫人想要丢掉这烫手山芋，是以依旧淡如轻云：“王夫人若觉得我们的价格谈不拢，那就当是我冒昧打搅王夫人了。如此，我们也就不多打扰，先行告辞了。”

    说着，欠了欠身，果决不再费多的口舌，喊了郭妈妈就走。

    郭妈妈有些雾水，原以为要谈妥了，没想到这就要走了？忙道下告辞。

    王夫人绷着面儿，盯着楚娇娘出门。那心儿也被牵着跟了去，心中反反复复想着还会有谁能来买下她的铺子？然一个也想不出来。道想，再如此下去，怕是连五百两都捞不到了。

    末尾，王夫人一口气猛然沉下，似自己宰了自己一刀子，终是将楚娇娘喊了回来，“行了，五百八就五百八，拿契约来！”

    楚娇娘脚步款款停在门口两步的距离，嘴角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随后回头道：“那……多谢王夫人成全。”

    王夫人一脸寡暗。

    王夫人同王掌柜做生意这么些年来，只有他们压别人的价，可从未被人压过价，这是第一次。纵是死，她都没想过，经营这么多年的铺，在最后竟只值这个价？

    到底是光景不在了，势穷力屈，也总比前头一位开价五百五的多了三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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