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好在送别的场面不长,王爷和王妃依旧没什么话,寥寥几句便各自停下。
仪式的简短让卫兵们暗自庆幸,窃窃私语在队伍中响起:
“看来王妃果然失宠……”
“大车捂得严实,王爷对子嗣很看重……时时刻刻都有提防……”
“提防谁?提防王妃呗……这还看不出来。”
阴仲平回身,神色并没有转厉,只是那灰茫茫的眼神让所有交头接耳的人闭上了嘴,看待死人的眼神到底比恫吓、威胁更瘆人,即使绝大多数人看不明白,也能清楚感觉到。
……
仪式结束,阴仲平安排所有岗位的值守任务后回到府内,不自觉走到观山庭前。
那是一座有些破旧的亭子,王府很大,但辰王并不奢侈,宫内没有及时修缮的建筑很多。
每次提及,王爷都会笑着摆手,“旧了更有韵味,这些钱还是花在将士们身上妥帖。”
每每听到这里,阴仲平都会下意识捏紧剑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亭子里摆着一张书案,老檀木,桌子却是崭新,没有太多繁复修饰,只是拐角圆润,寥寥几处镂空都有匠人的巧妙心思流露。
亭子外是一处人工堆砌的假山,假山前方有个不算大的池塘,池塘里满是荷花,却没有假山上几株探头的火红山萝显眼。
山萝……不问季节,不问冷暖,不问地形地貌,总是在人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冒出来。
花朵不算漂亮,花瓣单薄,但是很红、很艳,扎堆出现就是明丽一片。
不久前的冬天,南邑诡异地飘起雪花,飘飘洒洒还未落地便已融化。
就在这个亭子里,她伏案作画,画的就是对面假山上突然冒出的连片山萝。
那时她初到离国,正在等待出嫁……
站在池塘对面,阴仲平怔怔地望着亭子,望着庭中书案,阳光刚好被假山遮住,大片的阴影让他心情舒畅。
脚步声响,阴仲平眉梢轻佻。
自从被那送信下人走到近处不曾发觉后,他对周围的警戒便提高了强度,无论眼睛注视哪里,注意力都可以将方圆几十步范围内的一切异动覆盖,那是十几年残酷训练的成果。
脚步一出现,他便知道来人是那个说话永远带笑的王府御用郎中涂优宜。
“阴将军好兴致,有暇在这里赏景。”
阴仲平没有回头,“涂大夫也很有闲工夫,难道不用随令妃娘娘出城?”
“看来你对这里,对那人很重视。刺客不该反唇相讥。”声音依旧温和,不用看,那张脸上依旧满是笑容。
“彼此彼此,刺客用剑不用嘴。”
“你必须明白,现在是以我为主,否则主上也不用派我来。”
“我不是士兵,也没有接到通知。”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为越国尽忠?”涂优宜声音里的暖意第一次减退。
“目标没变,相反,比从前更加坚定。”
“那是什么意思?”
“刺客有刺客的方式,不要把文人、武将、幕僚的东西参进来。”
“你在讥讽我?”
“这么说你承认,令妃是你的手笔,你将辰王不能生育的信息透漏给蒋蓁蓁,并提供了足够的证据。我核查过……那些证据没有问题。”
“是……又怎么样?”涂优宜的声音有些高调,那种略带炫耀的口吻很少出现在他口中。
“蒋蓁蓁不是第一位王妃……原来的辰王妃死于郁结,离国王室没有子嗣,而温庭裕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是忧思过度……但问题并不在她身上,两个侧室入门都超过两年,也同样没有动静。
蒋蓁蓁不过是温庭赟第四个……哦不,第五个女人。”
“难道辰王自己没有觉察?你不怕引火烧身,适得其反?”
“是我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医术超群。嘿嘿嘿……”
涂优宜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质问我?你不是也把蒋蓁蓁弄上了床?她此刻该是也已有孕……孩子是你的。”
“你很兴奋?说话毫无顾忌。”阴仲平依然没有转身,只是眼中灰暗更加浓重。
“别忘了,我也是刺客,我知道这里没有人接近,如今的王府空荡荡,所以……只要我愿意,可以说任何话。”
“知道的太多,说出来的也太多。”
“你在威胁我?可惜,我知道你不会背叛越国。”涂优宜此刻脸上全是笑容,只是那笑容并不温和,趾高气昂,满是骄狂。
倏地,阴影中的高瘦身形动了,转眼间便闪到涂优宜面前,一指点出,直奔其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