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因为出身不高,所以诞下君正宇后,便失宠了,景和帝没有理由这么凑巧出现在她宫中的。
君迁尘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那日我不是说要启奏父皇,派一个水部郎中去给五弟上课么。”
我吃了一惊,“父皇去怡妃宫中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必定信不过我的话,要去亲自考一考五弟的。”
“然后呢,然后呢?”我着急问到。
“父皇听后,立刻偷偷招了那对父子进宫,问清楚了来龙去脉,明察暗访确认此事后,勃然大怒,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所以当初携款赈灾的钦差大臣是谁?”我没有忘记最关键的问题。
“当朝左相,欧阳恭。”君迁尘缓缓道出了这个人的名字,我吓了一跳,此人我听说过,乃景和帝登基后第一次科举考试择出的状元郎,后来平步青云,直到如今,已位极人臣。
“那赈灾白银……”
“确实为他私吞,父皇雷霆手段,得知此事后便已派人暗查,欧阳恭向来以廉洁示人,左相府里更是布置简朴,其家眷个个荆钗布衣,打扮如同寻常妇人一般,可其子却悄悄另置宅院,养了一房美艳小妾,玲珑绸缎,锦衣玉食,为了哄那小妾,什么话都敢说,这样顺藤摸瓜,一下便查出来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这么听下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堂堂左相,又是天子近臣,做下这么大的杀头之事,若说那两父子是意料之外的变数也罢,他自己应格外谨慎才对,怎会最终败在一个女人身上。
“那小妾可是溢香楼头牌,他那儿子费尽手段才得到手的。”
这么说好像也解释得通,毕竟自己再谨慎,可架不住家里有个不争气的逆子,坑了自己不说,还将自己老子也坑了。
我叹了口气,“现在即便再秋后算账又有何用,那些饿死的老百姓也活不过来了。”
君迁尘哼了一声,“就算如此,为他求情的人可多着呢。”
我有些吃惊,“此罪杀一千次头也不为过,谁敢求情?”
“左相久居其位,门下多少弟子恩客,他自己亦拒不认罪,认为是有人诬陷于他,他说自己已将那十五万白银亲手交给了地方官员,自己那逆子哪里来的银子养女人,他却完全不知晓,敢对天发誓,若是贪污了一分赈灾银子,便让自己不得好死,将此事推了个一干二净。”
“那后来呢!”
“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官员为其求情,恳请父皇彻查此事,父皇已派出特使前去受灾区取证,但还得等上些时日。”
我激动得一拍桌子,“那意思是,在取证回来之前,欧阳恭没罪?”
君迁尘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以沈之问为首的监察御史,当场同左相一党争辩,言辞激烈,掷地有声,最后甚至愿撞柱明志……”
“啊?”我捂住了嘴,万万没想到今日朝堂上发生了这么激烈的场景。
“最后父皇先关押了欧阳恭,等取证回来后,再行定夺。”
我听到这个结果,欣慰地拍了拍胸口,“这便好了,总算不是无罪释放。”
“你怎知他有罪?或许真如他所说的,一切跟他毫无关系。”君迁尘偏头问到。
“怎么可能?!”我撇撇嘴,“这么大一笔数目的赈灾银子,那些地方官员怎么敢贪?即便真有那个贼心,也不会有那个贼胆,除了左相,还有谁有这个魄力,有这个能耐,让事情发生了几个月以后,都瞒得滴水不漏,若那两父子那日没被静娴公主撞上,真的冻死在了外头,此事便如石沉大海,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君迁尘眼睛里露出赞许之色,点点头:“你分析得不错。”
我面露得意,接着又开始担忧:“我觉得,父皇派去取证的特使,很有可能无功而返。”
“哦?怎么说?”
“此事非同小可,现如今捅了出来,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撇得一干二净,否则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些参与此事的官员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当初便已经将证据清理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听闻此事,更加不会留下任何把柄让人捉到。”
君迁尘淡淡道,“那可不一定。”
我眨巴着眼看着他,“难道那些人都是蠢材不成?”
君迁尘嘴角微扬,“蠢材岂敢做下这等事。”
“那你为何说不一定?”
君迁尘站起身,接过我一直拿在手里的白布,走到木架旁边挂好,然后转身走了几步,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对父子他们不就没料到,父皇派去的那些特使并非等闲之辈,自然不会放过一丝痕迹,细细察访,只要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顺藤而上,此事便迎刃而解。”
他负手而立,站在房间正中央,身长玉立,侃侃而谈,我突然觉得他今日整个人的状态与往日不同,更加朝气蓬勃,好像从内而外地散发出光彩来。
我看得呆了呆,见他看向我,忙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道:“希望如此,不过真没想到,那左相的势力竟然这般大了。”
君迁尘低头轻笑了一声,“忘记跟你说了,他是太子恩师。”
我吃了一惊,错愕道:“这……这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君迁尘踱了几步走到我跟前坐下,“若非太子带头求情,文武百官又怎敢跳出来做出头鸟。”
“太子……难道不知其中利害干系么?”我呆愣愣地问道。
“怎会不知,是太知道了。”君迁尘为自己添了杯水,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怎么说?”我更加来了兴致。
“若失欧阳恭,如自断一臂。”君迁尘只吐出了这么几个字,便抿了唇不说话了。
我越听越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遗漏了,但脑子里许多的线索绕成了一团,我却始终抓不住那个绳子的头在哪儿,想得头疼,干脆懒得再想了,不过没过多久,此事果然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