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而不闻。听他提起,过去的事情一件件从脑海中飞过,有的已经模糊,有的出现裂痕,有的褪色,闪回的瞬间,穆寇凌抱着受伤的自己走在街上的图画,清清楚楚,连他鬓角杂乱的发角都一清二楚。原来自己依旧贪念少女初动情愫的那一刻美好。
穆寇凌一向冷静,没有逼迫,将她轻轻抱起,密密拥进怀里,慢慢坐上秋千,缓缓扶着她坐上自己膝盖,如同潇王府时一样,亲密而又温馨。清岚知道穆寇凌正看着自己,可她就是没有勇气说任何话,她怕自己一开口说出的话会伤害他,伤害自己。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怀抱,她可悲的发现,自己还眷念着他的柔情,自己内心深处依旧爱着这个男人,即使在这四年的时光中,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已经走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已经不再重要,自己已经不爱他也不恨他,他们之间除了优优和茂茂,已没任何牵扯。空气中全是他的味道,盖过了院中的花香虫鸣。
“岚儿别哭,你不原谅朕没关系,朕只要你开心!”穆寇凌有些慌,他不知道要怎样安慰怀里的人,他只知道,只有她在自己怀里,自己这颗心才能平静。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会强留,强留这份灵丹。
穆寇凌的话和抹过脸庞的大手让清岚意识到自己哭了。这是四年所有委屈的爆发,也是祈求怜爱的动物行为。也是在这时她真真切切了解了自己的内心,她伪装地很好,连自己都骗过了,以为不再在意,其实不然,她对穆寇凌有怨恨。她不谅解在自己痛苦万分生优优时他在哪里?不谅解太皇太后打压自己时他又在哪里?最不能原谅他将茂茂抱离自己三年。这些压抑在心中的苦,在此刻得到了宣泄的窗口,如被锁在镇妖塔中的妖魔鬼怪,一朝得见天日,奋不顾身,冲出牢笼,呼天抢地,掀起惊涛骇浪。
索性不再压抑,她扭过身子抱住穆寇林,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
穆寇凌更加收紧了双手,环住清岚纤细的腰身,心中的疼痛蔓延开来。本就低沉的声音更加深沉,安慰着怀里的小女人:“岚儿,别哭了好吗?你哭得朕的心都疼了。”他的岚儿从不会如此没有顾忌,他的岚儿从不会如此痛哭失声,自己带给她的伤该有多重,才能逼得她无处可逃,任性发泄?
穆寇凌抱着清岚任由她哭泣着,对怀中之人,他说不出太多的甜言蜜语,说不出太多的私人情话,能说句“心疼”已是所有。清岚就这样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没了力气,瘫软在穆寇凌的怀里,断断续续抽泣。
“岚儿,好好听朕说下面的话好吗?”刚刚不解释是认为她不在乎,没必要揭伤疤,徒惹她伤心。现在不一样,她会宣泄感情,说明她还在乎自己,有些事情还是稍稍解释清楚才好,“太皇太后的势力已经所甚无几,后宫中的势力不再一方独大,朕不再受制于某一个人,这是朕努力这些年想达到的结果。以前朕保不住你,可现在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跟朕走好吗?”说完,他不敢看她,这样的动作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他穆寇林从小到大还不曾害怕过什么,她是例外。他怕她摇头,他怕她不说话,他怕她对自己已没了心思。
清岚静静听着,泪水冲散了心上的阴霾,硬生生冲出一片明亮。穆寇凌的每一字她都理解,可无意回应。一年的潇王妃,近两年的椒康殿皇妃,四年的冷宫弃妇,她已厌倦。三个身份,一个男人,她已心死。关于他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若是不能出皇宫,不能得到想要的自由,那她宁肯待在冷宫,潜心养神,至少这里能给她心灵的平静。
“岚儿,回答朕,说你愿意跟朕出去,好吗?”穆寇凌轻哄着怀里的小女人,就像在潇王府一样,以前只要自己这样,她总会随他的意。此时的她太平静,神色间已没有了刚刚的伤悲,反而多了某种坚定的光芒。
清岚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着穆寇凌那张英俊的脸庞,摇摇头说:“不了,奴婢在这里很好,这里清净,有奴婢要的生活。”有些东西从放开那时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复的可能,即使勉强组合,也伤痕累累,毁了原来的面貌。再说,出去又能怎样?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只不过后者有绫罗绸缎,锦衣华服罢了。
穆寇凌有些慌,她自称“奴婢”,明明白白划清界限,他不许:“不行,你必须和朕离开。”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放柔了语气说,“岚儿,朕需要你。”她太过平静,他害怕,相爱的人不应该平静。后宫的女人都说爱他,于是她们你争我抢,明争暗斗。他的清岚不会那样,但他也不希望她完全无感,那样会让他没有把握。
清岚还是摇摇头,环顾四周轻语:“皇上,您看这院子中的一切,这些就是陪伴奴婢走过四年的一切。它们少了奴婢没办法生活,奴婢少了它们也会失去生活的意义。”不是借口,她真心将院中的花花草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给予它们雨露,给予它们温柔,注视它们成长,注视它们开花结果。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这四年存在的意义。
穆寇凌有些吃醋,说话的声音不觉大了几分:“你是说朕比不上这些没有生命的花花草草?”世上还有谁如同他一样窝囊,争风吃醋的对象除了一双儿女,现在连花花草草都是了,无语问苍天。
“不是,皇上您误会了!奴婢是说,这里的一切能让奴婢平静,在这里的四年,奴婢找到了母亲的疼爱,姐姐亲人般的关怀。这里的每个人每一件物品,都是奴婢在世间的依靠,是这几年的精神慰藉。”没有责怪,没有怨恨,是这里的一切抚平了她的心伤,是他们伴她走过来无数孤寂的夜晚。
“难道朕和优优茂茂就不是你的亲人,你的依靠?”穆寇凌有些气恼,气恼清岚将他排除在外,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身边,没有留下痕迹一样。他不能接受她的说辞,她需要的应该是他,这世上她最应该在意的人只能是他!
听到孩子的名字,清岚已经平静的心又起了涟漪,神情有些伤感,但立场依旧坚定:“优优和茂茂永远都是奴婢的心头肉,虽不能在他们身边守着,陪着他们成长,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听他们叫奴婢一声‘娘’,可奴婢相信他们会幸福快乐的长大,因为有皇后姐姐顾着,有您护着,奴婢很放心。”
穆寇凌这是真正吃醋了,想到清岚从头到尾都将自己排除在外,生气了:“白清岚,你眼中应该看见的是朕,只能是朕。无论是优优茂茂,还是这些该死的花花草草,都应该排在朕身后,知道吗?”霸气侧漏,龙威彰显。他也不知道自己沉稳的性格出走去了哪里?好像每次遇到清岚,他总会不够理智。起初他能平静对待,因为他能从她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后来,他越来越慌,这种慌乱的感觉很不好,可他控制不住。特别是最近这一两年,每次偷偷看她沉睡的面庞,他总有一种她心中已没有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