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流泻下的华丽绸缎,遮住红得有些狂妄浮华的衣袍……在风中缠绵着,不停地从眼前飘过,像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贪婪地抓住了,却发现隐藏在美丽的背后,会是赴火亡身的毁灭。
谁说痛只是一瞬间?
那种撕心裂肺,原来可以跟天长地久一样,不毁不休。
他寂静的背影,长长地拖在地面上,轻烟一般地流动,花以怜眼帘低垂,一直盯着地面那条影子,不知过去多久,那影子突然静止,她却多走了两步才停下,眼神有种不透彻的迷惘,微微眯了下,仿佛怕自己看错。
那身影果然是不动了,曳地衣摆犹如翩然的蝶旋舞一个圈,眼前溘然出现一双薄底缎靴,做工精美上乘,便联想到它的主人,也一定是个身份不凡的人。
靴子朝着自己慢慢移动,花以怜呼吸略微凝滞,把头抬起来,光照下,他翻飞的红衣好似妖艳的花在半空盛开,带着火焰般的热度,烧醒花以怜一双黯淡恍惚的瞳孔。
年少天真,柔情总似水,怎奈佳期如梦,最终,摧毁在那惊鸿一瞥中。
他没有认出她,而她,却清楚记得……
那眉、那眼、那唇,怎么就有着与曾经人相同的轮廓,不过是五官更精致了,线条更深刻了,隽美秀逸的眉宇间经过世事更迭,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成熟与沉稳……但分明,分明就是记忆中,让她刻骨铭心的容颜、朝思暮想的身影,梦里梦外最为思念的人……
然而,灰飞烟灭。
多年来的信念与执着,毁于一旦。
曾经站在春风中柔情含笑,俊秀挺拔的少年,突然在脑海里扭曲转化,成为如今这个一身红衣,美丽到近乎妖异的男子。
冷漠无情……
杀人如麻……
与妖女之间的……纠缠不清……
怎么、怎么竟会变成了这样?
他慢慢走近,脸庞因冷漠而略显透明的白,被天光一映,好似绝顶华贵的琉璃,殷红的唇,总透着惊艳还冷的味道。
不敢面对那双熟悉却又陌生的眸子,害怕随时泪如雨下,花以怜忽然闭上眼睛。
封衣遥来到跟前,见她如此,却没说什么。
时间在几次呼吸中流逝,尽管不长,但如果有话说,也早该说出来了。偏偏他就是沉默着,花以怜黛眉轻微颦起,能感觉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却不像在简单的看着一个人,倒似在很深很深地寻觅着……
随即,下颌被钳起,修长的手指冰凉如水,花以怜冻醒似的睁开眸子,见他左手拈着粒药丸,不禁问:“这、这是什么?”
封衣遥神情冰冷,用命令的口吻道:“吃下去。”
花以怜一惊,紧接被他捏住两腮,只觉疼痛袭来,牙关逐渐松动,又在他施劲下,脖颈用力往后一仰,那粒药丸就被强行咽下。
花以怜捂着脖子呛咳,耳边响起他的一字一句,宛如铁铸的箭,残忍地贯穿进心口致命处:“凡是西月宫的人,都要服下它。”
一句话,便叫人明白了,花以怜动作凝滞,呆呆地望过来,乌黑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是那么难言而不可置信……
封衣遥莫名间一阵慌乱,继而蹙眉,似乎自己也搞不懂缘由,转身朝前走去。
花以怜看着他的背影,竟忍不住笑了,那泪便像天上的雨,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遵使。”回到浮香阁,青羽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免吃惊。
封衣遥淡淡交待道:“以后她就住在这里,记得把规矩教给她。”
青羽心思玲珑,一听即明,见花以怜不曾抬头,仿佛害怕的样子,便上前拉住她的一只手,上下打量遍,笑着一赞:“真是个标致的人。”
花以怜指尖动了动,想把手缩回。
青羽知道她不习惯,笑着安抚:“你别害怕,先随我来吧。”
花以怜顾不得回头,人就被拉走了,而封衣遥伫立原地,在她快要消失门口的时候,才一点点抬起视线,一向幽邃无波的眼眸,此刻却有些彷徨、迷惑……随着那纤瘦的身影而动。
为什么,刚才竟是犹豫了,又仿佛是后悔。
她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吗……
封衣遥捂住胸口,有多久,几乎快不记得了,心脏在跳……而且跳动得很厉害,他已经是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了,居然还会有痛的感觉?
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