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胜败

    “梅道长！方丈大师！”乔臻当场惊呼，迅至旁侧，将梅素娥慢慢搀扶起来。

    花以怜环顾四周，只见大多数人脸色惨白，趺坐调息，还有人不惜消耗自身真气替对方疗伤，搏斗厮杀声仍是不绝于耳，没想到他们晚来一步，目睹到的却是这般血流横尸的惨局。

    祈云修也几乎不忍卒睹，别过脸庞，而封衣遥静立原地，美若白玉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瞳孔色泽，似乎被那地面上的血染红了，变得很深很深……

    “梅道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怎么会这样？”乔臻焦急失措地问。

    梅素娥左袖上殷红一片，强忍剧痛道：“妖女施毒暗算，我跟大伙儿都上了她的当……”

    花以怜闻言，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瓷瓶：“这是我师父所炼制的丹药，具有解毒保命的灵效，道长先请服下它吧。”

    梅素娥目光落在花以怜身上，略微疑惑地皱眉：“这位姑娘是……”

    乔臻解释：“她就是我在龙云岭大会上提到过的花姑娘，当初我命悬一线，幸亏得她相救，并且是她提供的西月宫内部线索。”

    梅素娥眼睛一亮，点点头：“原来是花姑娘。”遂放心启口，咽下灵丹，过后果觉胸口一畅，坐下来运气调息。

    花以怜让她服下的灵丹，正是楚寒子花费多年心血采集各类奇药所炼制成的保命灵药，花以怜身上总共不过五粒，当初两粒都是在乔臻性命垂危时给他使用，现在梅素娥服下，还剩余两粒，但眼下中毒人之多，实在顾暇不了全部。

    智太方丈摇首：“老衲尚能支撑，还是留给其他人服用吧。”

    卢尘吃下后，原本苍白痛苦的脸色稍见缓和，张淞元欣喜之余，连声道谢。

    还剩下最后一粒，智太方丈万分诧异地感慨：“此丹丸具有如此灵效，实为宝贵，眼下情形，还是请花施主留为己用吧！”

    这厢阮湄裳冷哼一声：“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妖女……你……”乔臻愤欲起身，却被花以怜死死按住肩膀。

    阮湄裳也不理会，眸华宛如幽冷月色，从他们几人身上淡淡地流泻而过，那种轻描淡写、浑不在意的神态，似乎他们只是尘沙草芥，根本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然而当她望定封衣遥时，眼波却似泠泠月华流入了水榭阁楼的杯盏，被那酒的暖香熏染得轻柔涟荡，连眸角处的锐利狠辣，也在此际转化为了似水柔情。

    谁也不曾想过，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在须臾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衣遥，过来……”她语调轻慢又透着宠溺，仿佛对方是她心头上珍爱无比的宝物，受不得一丝损伤。

    山风吹起乌檀长发，轻香绯衣，恍若华丽的暗墨缎匹，落在一地妖红桃花间，衬得眉浓、眸深，唇色赤红，完美无瑕的容颜愈显惊心动魄，封衣遥长身静立，默然不语。

    阮湄裳满含担忧，如在哄着小孩子一样：“你站在那里，小心他们会伤到你。”

    封衣遥突然眉峰一紧，如刃出鞘：“阮湄裳，这些年来你为祸武林，造下无数血腥杀孽，今日，就将是你的死期了！”

    阮湄裳脸上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静默一阵儿，才开口：“衣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封衣遥咬住牙根，似是忍无可忍，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阮湄裳入目了然，轻叹一声，宛如花瓣落地：“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心意……”

    “不错！”封衣遥眸角略微合起，蕴着讥诮冷然，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一切都无需再遮掩，“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阮湄裳遥记当年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从与自己齐肩，到现在超过了自己一头多高，原本明耀的黑眸变得冷静深沉，纤浓的眉毛变得细长犹如剪画，看着他一日日出落得高挑俊美，从青涩腼腆的少年，到现在眉目阴柔，姿带妖华的男子，那张无可挑剔的五官，足可使天下女子为他心摇神迷，黯然神伤。在她面前，他永远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然而就是现在，阮湄裳清楚地看到，那一贯冷漠黑邃的双眸中正暴露着仇怨的火焰，正因恨而煞亮耀极，仿佛天端一点炽星，欲将整个夜穹焚遍殆尽！

    那种情绪，阮湄裳忽然感到十分熟悉，想到了七年前在山崖边，他注视自己时的眼神。

    阮湄裳既没冷笑，也没诧异，反而平心静气地讲：“衣遥，你以为我死了，他们这些人就会放过你吗？其实在他们眼中，你我别无一二，同是西月妖孽，同是沾满血腥无恶不作的邪道妖魔。”

    封衣遥身体轻轻震了下，继而启唇：“我所犯下的罪孽，我自然会偿还！”

    “阿弥陀佛。”智太方丈一声低念，讲道，“我佛慈悲，容纳众生，这位施主一心向善，万恶俱消，虽是罪孽满身，难乘慈航之舟，但日后托佑佛门忏悔，便可摆脱愁忧烦恼。”

    封衣遥闻言，突觉压于胸口沉重的积郁被一扫而空，两手合掌，垂首虔诚道：“多谢方丈。”

    阮湄裳冷冷一笑：“老和尚，算你知时务，你们若敢伤他分毫，本宫现在就让你们身首异处！”

    封衣遥抬首，目光锐利好比冰刃铁戈，直拖她脸上：“妖女，当年你杀害我义父全家，灭掉整座村庄，害死多少无辜生灵，这些年来，我恨不能生啖尔肉，生饮尔血，今时今日，便该是你血债血还的时候！”

    直视着他煞气逼人的眼神，阮湄裳依是傲然而立，恍若掌控万恶生灵的幽冥魔主，尊华盛威不可言喻，只当浓密的鸦发拂过眉梢，在她眼睫微垂瞬间，却似乎遮掩了让人难以想象到的一抹哀伤情绪：“不错，当年是我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你恨本宫，也属人之常情，本宫不会怪你。”她投眸微笑，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惜怜情爱，“衣遥，之前我也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

    她因动了真情，说起话来，满是柔婉真切，动听悦耳，好似林中春莺啼啭，又好似榻前召君唤郎，深挚中又掺杂着一丝软绵靡媚，直听得人心荡骨酥，魂魄难安。

    花以怜迅速赶至身旁：“衣遥，妖女巧舌如簧，你莫要听信于她！”

    封衣遥转首，眼神温柔而明亮，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阮湄裳翠眉耸立，瞬现一抹杀机：“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以怜循声抬头，阳光照映下，那张容颜仿佛廊桥幽绽的浮水白蓉，皎皎夺灿清新绝丽，声如玉坠，清脆至极：“我是谁，你自然猜想不到，七年前若不是你把我们逼到悬崖，暗施诡计，我又岂会掉下悬崖！”

    闻她所言，阮湄裳拧眉思索一阵儿，尔后恍然：“你是那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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