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木木地接过孩子,眼睛盯着她的脸蛋,一动不动,依然站着。
“你还是回到床上去吧。”徐文说。
青岚回过神来,但眼睛的视线依然不离开孩子的脸,像是一离开她就会飞了一样,朝后倒退着退到床沿边坐下,在徐文的帮助下慢慢躺到床上去,徐文又帮她盖好被子,她的眼睛就那样一直盯着孩子。
孩子舔了舔嘴,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又扯了扯嘴。青岚终于笑了一下,对着徐文轻声地说道:“耶,她会笑呢!”徐文微笑地望着青岚。
想到这里,青岚也扯了扯嘴角,笑了,伸手摸了摸躺在病床上的青梅,跟六年前一摸一样的场景,何其相似,又何其不一样。
相似的是,徐文依然守护在她和孩子的身边。岁月沧桑了,但没有沧桑她的容颜,她依然年轻漂亮。
不一样的是,如今的青梅已经六岁了,能说会跳,不再是当年那个皱着红扑扑的脸,只会打着哈欠和扯扯嘴的婴儿。
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无助的,茫然的,只在背转人后悄悄流泪的青岚。经过磨难的她变得成熟了,坚强了,自立了,不再无助和茫然了。岁月只是让她成熟了一些,成熟的她反倒比以前更加漂亮和有风韵了
是的,风韵,扳着指头算一算,其实有着一个六岁孩子的她也并不大,二十八岁还不到,就别人而言,比如林曦,应该正直青春年华。但就青岚而言,不仅仅是青春,还多了一份比青春年少沉稳得多的成熟风韵,眼眸里多了比青春年少淡定得多的沉静。
哎!提到林曦,青岚的眼睛里又多了一层忧虑,二十八岁的她,虽然没有经历青岚这么多的磨难,但也比其她同龄人少了很多青春的气息。虽然不像青岚那样淡定得如一株敦实的梧桐树,但眼里的一丝丝的忧郁和淡淡的忧伤,和落寞的情怀,依然让她给人青春无可追忆的感觉。
爱情,只要是曾经真心爱过的,哪怕在别人眼里只有一点点伤,就能痛得让身处其中的人不能呼吸,无法忘怀。长长久久的痛啊,只有那些经历了让人生让人死的爱情的人才能体会到。
一直认为她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小时候的她就那么大气通融圆滑,什么事情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却没有想到仅仅一个路辰羽就让她彻底败了下来。
六年前,路辰羽从她的世界里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再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从任何同学那里都打听不出来他的任何消息,有人说他大概出国了,他也曾经给林曦写过一封信,信不长,很简短,告诉她,说他出国去了,他有另外的生活,永远不会再回来,让林曦不要等他找他等。
可是林曦却始终不相信这封信是真的,她说:“如果他真的只是出国了,为何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为何他爸爸妈妈都要将省城的房子卖掉,连他外公和外婆都带走了,陪着他们过四处为家的地质生活,难道他爸爸妈妈不想让他外婆和外公过安稳的日子吗?非要和他们一起漂泊流浪?如果仅仅只是出国的话,干嘛要全家搬离省城。
所以,虽然每年在她的生日,或者他的生日那天,她都要将他写给她的那封已经微微泛黄的信拿出来看几遍,但她仍像第一遍读那封信的时候一样,不相信信里的任何一个字。她认为他是在跟她开玩笑的,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就是那种调皮捣蛋,喜欢拿她寻开心的人吗?
以前他和陈杨两个人就喜欢轮流捉弄她,所以她认为这封信也是他捉弄她的一个方法和手段,就像以前她等他那样,等她等焦急了,不耐烦了,说再闹就不等他了,不爱他了的时候,他就会出来,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或者站在她的背后蒙上她的眼睛,让她猜猜他是谁。
每次总是他蒙着她的眼睛,却让陈杨怪声怪调地问:“猜猜我是谁?”她只需要摸一下他的指尖就知道蒙她眼睛的人是她,而站在她前面怪声怪调的人是陈杨。她总是装作不知情,猜不着的样子沉思,然后趁陈杨不备的时候,猛踢一脚陈杨,痛得陈杨龇牙裂齿地嚷道:“不好玩了,不跟你们玩儿了,为了逗你俩开心,我挨踢受痛。”
她从来都猜得很准,她的腿也从来很争气,像长了眼睛一样,只踢在陈杨的身上,从来不会踢到他的身上。她是舍不得踢他的,他阳光一样的笑容,像春天的风和阳光一样,总是让她的心软软的,暖暖的,轻轻的,融融的,微微的,像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的狗尾巴草一样,挠得浑身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她和他的生日都是在校园满山的红枫红了的金秋季节,他比她早几天,他曾经还笑话她说,他生日时吃剩的蛋糕给她过生日。
还有他们认识的日子,还有她收到那封信的日子,她都会拿出那封信重新读一遍。可是读了六年,她仍读不出信里的意思,既然说爱她,既然要她一定要好好地幸福着,可是为什么他要离开她,消失得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这样做,让她如何好好地幸福着?
当初开始的时候,她确实以为他是因为她提出和他分手的缘故而赌气在她面前消失,所以她仍漫不经心,并没有很着急地去寻他,找他。她甚至也赌着一股子气而在毕业之时选择了留在北京。
在北京工作了一年后,她才真正地意识到,他不是赌气,他是真正地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而且是刻意地有计划地消失。所以,一年后,当她意识到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时,她从北京回到省城,开始满城地找他。她几乎联系过所有他认识的人,所有和他相关的人,有过交集的人,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有任何人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