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快恐怖若斯。
他预料得到,不出两个时辰,剩余的百艘船只肯定也会葬送在火海中,最后沉入江底。
至于自己那近乎半数兵力的部众,恐怕也会葬身鱼腹了。
恨啊!
可恨啊!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就被毁了半数以上的兵力,这是胡毕烈始料未及的。
远远听着火势燎原的前沿船阵方向传来的悲呼声,救命声,还有船上部众疲于逃命投入黑水河中的噗通噗通声……胡毕烈的心在滴血,心疼得他感觉自己被人硬生生抽了筋扒了皮一般的痛苦难抑。
此时,数名得力部下寒蝉若惊地避着胡毕烈,不敢上前靠近半步,生怕触了霉头。
唯有一名胆子稍微壮实一点的部下心虚地向前走了几步,弱弱地问了一句:“教主,眼下前方的弟兄们损失惨重,这一战,我们算是折了。我们要不要将船开上去接应一番啊?毕竟都是咱们白莲教的弟兄,总不能让他们被活活烧死吧?就算烧不死,投江跳进黑水河,也只有被大浪卷走的下场啊!”
“接应?”
胡毕烈皱着眉头虎着脸狠狠瞪了一眼说话那名部下,狠下心来摇头道:“绝对不能去接应,一旦我们向前靠近,正好中了官军的诡计。前方那百艘陷入火海的江船,便是我们的下场。不,绝对不能去接应营救。”
他虽然心疼前方**万陷入火海中的部众,但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此话一出,顿时让几名得力部下心凉一大片。
胡毕烈这个王八犊子,可真他娘的薄情寡义,狠辣心肠啊。
不过胡毕烈既然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再上前竭力劝说。因为死道友不死贫道,大家加入白莲教起兵造反,不外乎都是求财求色求富贵,犯不着为了一些将死之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正所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随即,几人纷纷保持了缄默,眼睁睁地看着前方陷入火海的船阵一艘又一艘地沉入江底,继续狠着心肠听着前方火海中同教弟兄们的鬼哭狼嚎和救命之声。
胡毕烈的不接应不营救态度,宣告了第二次强渡计划,彻底失败。
眼下,他忌惮着官军那百架会投射出火流星一般箭阵的床弩,又有前车之鉴,活生生的惨剧摆在眼前,他当真是半步都不敢率船再进一步。
无奈之下,他只得大手一挥,冲那几个部下吩咐道:“传本教主令,折返,撤退,待商议好渡河之计后,再做强渡。”
不一会儿,仅存的一百余艘江船浩浩荡荡地调转船头,朝着来时的轨迹折返回航。
胡毕烈的强渡黑水河计划,宣告彻底失败。
随着白莲教这幸存的百余艘船只娓娓折返撤退,黑甲玄兵营的防线上顿时响起欢呼雀跃之声,宣泄着他们之前所担受的那份紧张和压抑。
仅凭三千兵甲,仅凭百架床弩,却阻挡了两百余艘江船和二十余万匪军的强渡,并最终毁了对方一百多艘船只和近十万人的兵力,这是一份了不起的战绩。
就连一向领着黑甲玄兵营纵横大江南北,百战百胜骄傲无比的曹录勋,都不得不承认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岭南城东门,城楼上。
同样也陷入了一片欢呼沸腾的喧闹之中。
庞飞虎、康宝、程二牛、朱胖子等人纷纷弹冠相庆。
而郭业则静静地走出了欢呼的海洋中,来到城楼一处偏角的僻静之处,背倚着城墙唏嘘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高兴不起来,真的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胡毕烈是个蠢才,却不代表虔州城中没有识货明眼之人,肯定已经有人看出了弩枪告罄,床弩即将成为摆设的情况。
那么,接下来的一仗,较之胡毕烈这一仗,势必还要来得更加凶险,还要来得更加激烈。
到了那时,别说是曹录勋的三千黑甲玄兵营,恐怕就连东门城楼这边,也无法阻挡得了匪军的强渡黑水河和强攻岭南城。
败局已是大势所趋,便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罢了。
撤?
并非他真正的本意。
此时,他唯有祈盼李靖快些收复岭南十五州,早日驰援于他。
不然……
他还真只有夹在尾巴跟兔子似的,被白莲匪军撵着满山跑了。
逃跑虽然是战术,不打虽然就是打,但真走到那一步,传回长安可真要丢大人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