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多。我会早点回来的!我带了钥匙了,爸爸不用等我了。”夏小优愣了愣拿过一张钞票。匆匆穿鞋,拿起雨伞出了门。没想到爸爸居然会这么爽快答应,看来还是艾丫丫那个丫头会收买人心,爸妈肯定还以为她是个乖乖大小姐呢,唉!
夏志看着女儿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久久地盯着窗外的雨陷入沉思。终于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这里,这里!”艾丫丫远远地冲刚下车的夏小优招了手。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怎么这么慢?都快出人命了。”艾丫丫抱怨着,拉起她就跑。
夏小优无语。能出来她都该觉得庆幸了,看了看表都快十点半了。她从来没那么晚出门的。
夏小优站定住了,露天搭建的啤酒屋,店员们缩在一角,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搏斗。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打在伞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打架,那次也见过他拦住几个男生,却不像今天这样纯暴力的血腥场面。地上倒了一大片的人,赤手空拳在和一群人周旋,手脚伸展自如,对他来说仿佛毫不费力就可以打倒一个人。漂亮修长的手指紧紧收拢,曾经她很羡慕他,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睡着的样子却很纯真,猜不透的浅栗色的眼睛偶尔会跳动着浅浅的色彩,此刻却变得有些刺目,让人生畏。这才是真正的他吧?浑身透着冻人的寒气,那么不顾一切,挥着舞着拳头,像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砰。”沉闷的声音,又一个人躺下了。
“去阻止一下你男朋友吧。”艾丫丫看突然停住,呆立不动的夏小优连忙催促道。
“他不是我男朋友。”夏小优赶紧否认,视线却无法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
“不管是什么都好了。快过去!”艾丫丫拉着夏小优向前,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叫了三四十个人了,居然还拦不住一个人。看来那位今天火气不小。专门拿兄弟来泄愤了。偏偏她又欠了堂主的人情,不能放任不管这些弟兄的死活。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估计待会救护车都要拒载了。
“哎你。”夏小优被猛的一推,一个趗趔差点跌倒。被人扶住了。
“谢谢。”夏小优连忙道谢,等直起身看清来人不禁发起呆来。
“夏小优,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韩相殷盯着兀自发起呆的人冷冷地质问。浅栗色的眼睛仍有着未收敛的戾气。
那冰冷无情的眼神像一把利剑刺进了她的心里。夏小优心颤了颤,匆忙低下头闷闷地说:“没什么,我走了。”
“我送你。”冰冷的手缠上她的手,不容夏小优迟疑,韩相殷拉着她离开了啤酒屋。
一把伞两个人,渐行渐远。
救护车在雨夜中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雨渐渐停了。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停了下来。
“为什么出来?”冰冷的语调责问。
“不知道。”夏小优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气从何来。难道是她想来的么?要不是他,她这个时间早已经舒服地躺在被窝里做着美梦了。
“是在担心我吗?”
“……嗯。”夏小优略微迟疑,诚实地点头。担心他吗,多少有点吧。接到电话她就猜到了。看着那样的他让她感到莫名的心疼。“韩相殷,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一直这样吗?”
“要不然呢?”韩相殷无谓地扯了扯嘴角,紧锁着她的视线,“我变成什么样。会有人期待吗?”
夏小优一眨不眨地看着冷峻的脸。
会有人期待吗?会有人期待吗?我变成什么样。没有父母,空旷的房子,一个人的生活……心中不断地回响,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话自然而然的说了出口。
“如果可以,白天的事就当我没说过,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夏小优,你是在同情我?”冷冷的质问。
同情?“嗯。”夏小优下意识点头。也许。
居然点头,韩相殷快气出内伤了。真正是个无情的丫头。
绿灯,向前,一阵沉默。
“夏小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韩相殷突然很好奇。为什么她能对他无动于衷。
“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学生时期只想专心读书,好好享受学生时代。”夏小优直言道。
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意思是他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所以要和他划清界限,不相干扰。真狡猾。
“啊,真不愧是超级优等模范生,好无趣。”韩相殷嗤笑。
“是啊。”夏小优尴尬地笑笑。这样的称谓她并不陌生,她一直觉得并没什么不好。也确实一步步地朝这个方向努力。爸妈开心,她也开心。
“夏小优,说实话你同情过几个男生?除了我之外。”韩相殷忍不住火气上升。
同情?同情到可以接吻的程度吗?那她的同情心是不是也太泛滥,太伟大了?
“一个也没有。”夏小优小心地回答。
“确定吗?”韩相殷盯着她。
“嗯。”夏小优点头。她接触的人很有限,又一门心思埋头在学习上,女性朋友都少得可怜,哪有空分心别人的事?
“只有我一个?”韩相殷弯起了唇。
“嗯。”夏小优肯定地点头。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一直问这件事,为什么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
“是吗,那就一辈子都陪着我吧。”韩相殷叹气,捧起她的脸吻住了柔嫩的唇。
同情?同情也好吧,也是一种感情,良好的情感。
也许远不止如此,如果她能够发现这个情字和爱情的情字之间的区别的话。
睡得累了想要翻了个身,被什么困住了,不能翻身。耳边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有节奏的响动,像曾经听过的一串音符,重重复复,越来越响,夏小优皱了皱眉悠悠醒来,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浅栗色的眼睛。
“早安。”韩相殷轻柔地说,看着纯净的脸弯起唇。抱着她睡果然很舒服,竟然一晚好梦。
“早安。”夏小优眨了眨眼,微笑地回应,看着异常温柔的人,脑中仍留着梦中的残影,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陷进了那股柔情之中。
韩相殷看着仍处在懵懂状态的夏小优,再次放下心中的坚持吻上了她的唇,一阵缠绕。许久之后放开,看着轻轻喘息的人,盈盈而动的眼波,心跳加速,吻再次覆上了娇艳的唇,辗转吸允,一点点的升温,呼吸变得深重起来,体内燃起了熊熊烈火,迫不及待地探索着她的身体。
夏小优紧紧地锁住那泓深泉,仿佛置身在清凉的大海中沉沉浮浮,似幻似真,渴望着更贴近更接近那股清凉的源泉。
韩相殷抬起头不确定地看着突然变得主动,贴上来抱住他的人,仔细地打量着她:一双因他不断索取,而变得红肿的唇,一直保持着微笑状态,定定地看着他,睁着一双大眼,一副迷蒙朦被催眠似的样子,叹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刹住了车,从她身上撤离。
“还没睡醒吗?要不要继续睡?还是来做点提神的事情?”韩相殷克制着,低低地提议道。点醒她。
看着突然转开视线的人,夏小优有点搞不清状态。睁着迷蒙的大眼睛看看他,看看顶上的水晶吊灯,视线落在古老的挂钟上。
当当当敲了七声,整时报点。记忆一点点回笼,夏小优突然坐了起来,胸前一片清凉,低头一看,吓了一跳,立刻钻进被窝里,捂了个严严实实,一下子睡意全消了。
“韩,韩相殷。”夏小优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的人,满脸通红,结巴了。
“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韩相殷看着红通通的脸,笑笑提议道。
“不,不用了。”夏小优瑟缩了一下,紧紧地抓住被子,紧张得浑身僵硬。脑袋乱糟糟的。她怎么了?他们刚才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那就做点别的事?”韩相殷再次提议,整个人凑了过去,寻找她的唇。
“不要。”夏小优慌忙侧开头,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看着竖起防备心的人韩相殷有些后悔了。不要?心有些失落。都怪他太过绅士了,下次还是让她迷迷糊糊的继续下去,等生米煮成熟饭,才不会这么打击他。
“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准备早餐。”韩相殷笑笑起身。
夏小优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餐。
她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个好长的梦?可是那些是梦吗?还是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最近,她经常想起以前的事。从再次相遇,就不由自主的会想起来。
七年前精神科梁主任的话仿佛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强迫性记忆功能障碍?”
“也可以说是选择性失忆。”
“不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吗?人群中有一些特别敏感的群体,这些人在遭遇重大变故,受到的打击或者是精神压力过大,达到心灵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去忘掉一些事情,能够遗忘痛苦的事,就不会过于痛苦,无形中减轻了伤害,其实就是一种人体的自我保护意识。”
“不过,夏小姐的情况似乎刚好相反,这是很鲜有的情况。似乎只记住了深刻的痛苦,忘了平常的事。不过,也可能你已经忘了最痛苦不能承受的事,现在的这些记忆反而是伤害最轻的。”
“所以很抱歉,我们无法再对你进行催眠治疗。”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被催眠,也许那些记忆中有你不愿失去的东西,有着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
当时她不是很理解医生的话。现在为什么会想起来呢?曾经试图用催眠来遗忘的过往,仿佛并没有那么糟糕,她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了。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韩相殷敲了敲桌子,唤回夏小优游荡的思绪。
“没什么。”夏小优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
是吗,那就一辈子都陪着我吧。
他说的约定会是这个吗?一辈子……为什么当初她只记住了那些最痛苦的事情?记住了最痛苦的事却还是选择不要遗忘吗?为什么?
“夏小优,你再这么看着我,小心后果自负。”韩相殷看着又开始眼神迷蒙的人,出声提醒,再次懊恼。自己真是太过笨拙了,下次就让她那样迷迷糊糊的继续下去算了,否则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要在原地踏步了。不过,这个女人为什么连在那种时候也能发呆出神?一点都不专心。
夏小优匆忙垂下头,一阵沉默,抬起头,对上望过来的眼睛,突然下了决定,“韩相殷,十年前那个晚上……”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夏小优。
“什么事?接着说。”韩相殷蹙眉,不在意地说,无视铃声大作的手机。
“你先接电话吧。”突然被打断,夏小优顿时失去了勇气。
“喂。”韩相殷冷冷地接通了电话。
“大冰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和‘木头’终于成功逃出魔掌了!我们现在正在和田机场。准备登机,打算秘密出逃,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你唯一的好朋友我就要幸福地出发了。祝福我吧,千万不要太嫉妒哦,哇哈哈哈哈,对了你和‘优优小绵羊’就慢慢修炼吧,啊,还有,最近你要控制……”
韩相殷听得那边叽里呱啦的说得起劲,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就为了来宣扬自己的幸福吗?这个女人,到最后了还打扰人的甜蜜时光。
刚坐下,电话再次响起,韩相殷直接摁掉。
电话那头,和田机场里左馨妍对着响起嘟嘟声电话怒吼:“我话都没说完,居然挂我电话,有没有搞错?!”
郁闷的碎碎念:“本来好心给你个预警的,居然敢挂我电话,韩老头那边已经在行动了,闫肃那只老狐狸绝对有问题!要小心点啊!真是的,到时吃亏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好了吗?妍妍,我们该出发了。”韩英石朝左馨妍招了招手。
“我马上来。”左馨妍笑眯眯地飞扑了过去。
等到了那边再告诉他好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会忘了,也是突然才想起来的,最近有点奇怪啊,灵感特别强烈,莫名的记起了很多事情……
“你刚才想说什么?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怎么了?”韩相殷接着刚才的话问道,感觉她要和他说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夏小优呐呐地说,低下头。
结果她又在逃避了。夏小优望着高大的榕树叹气。
“夏小姐,有你的信。”护士小姐拿着一个牛皮信封走过来,递给夏小优后匆匆离开。
信?怎么会有信?还寄到这里来了。
夏小优疑惑地看着手上厚实的信,上面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掂了掂,还挺有分量的。是广告信件吗?夏小优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
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叠照片?里面的人是她,怎么会?是谁拍的?一张张地看,看着看着脸色变得惨白。照片哗啦啦地洒了一地。愣了愣,一张张地捡起装进信封。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粗哑的女音。
“夏小姐,想必你一定收到货了吧?”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夏小优捏着手里的信封,警戒地问道。
“嘿嘿,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那些相片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本来想帮你销毁的,不过怕你被人骗了才好心寄给你。放心,我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真相而已。不要被蒙在鼓里了。”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相信,本来我也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看在我们同是被害者的份上,想给你提个醒。不要被爱情冲昏头了。也是啊,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还真是越是有钱有地位的人,越有些特殊的癖好。外表看着光鲜亮丽,背后却不知道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小优紧握着手机,心里发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底片不在我的手里,啊,对不起,他好像发现我了。”
嘟嘟电话断了线。
夏小优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张张反反复复地看着手中的相片。
有好几张是高中时期的相片,背景大多在一个人的家里。其中两张在暗道里,有些模糊不清,却是她不会认错的地方,噩梦中最常出现的场景,之后的都是近期的她,在办公室里的,在他家里的,医院的。本来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却夹杂着几张令人不堪的相片,这些相片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但是,他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