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的感觉,很好。毫无负担,轻松而自在。但一生知道自己不能待太久,因为张韬很快会回客栈,更因为他现在失去了记忆,他必须在林吴玉察觉出他的异样之前,成功让她听自己的话,离开丰北镇。
只是,他还没有思量好如何向她开口。
那晚在客栈的房顶上,他亲耳听见了她要留在这里等他相见的坚定。
他的直觉告诉他,林吴玉与他太过熟悉,也许哪怕是一次眼神的对视,都有着被她察觉出不对劲的风险。
但林吴玉并不知道她和一生这次见面依旧是短暂的,她心情愉悦地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布带,有些郁闷却更多是带着自得其乐的口气说道:“一生,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但这样有些似一语双关的话,听在一生的耳中,却自然对她如何来到丰北镇这一路的凶险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布满细小伤口的纤纤五指上,然后飞快地移开,因为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能否表达关心,只怕自己开口是错,引她起疑,却又因着她低头整理那缠绕手上的布带,而看见她脖颈上的乌青指痕,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林吴玉头也不抬地笑着说:“扼住我脖子的人已经死了,一生你的杀气这么重,吓得鸟儿都掉下河了。”哎,在她家一生眼里,估计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虽然自己这段时间对于人命的蔑视也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林吴玉觉得她其实是个挺热爱生命的人,只不过最近她对别人的生命不怎么热爱了。
随着她的话音,几只水鸭子扑棱棱地欢快下水,游过他们脚下的青石板桥。
这么冷的笑话,估计是个人都笑不出来,何况从来不笑的青衣少年。
他只是敛去了那身杀气,安静地看着她将那布带整理平整,然后很寻常很自然地递了过来。
“随随便便这么扯掉布带,待会儿被本小净看到,又要被他念个不停了。”想起本净的“念功”,她不由吐了吐舌头,“一生,你帮我把布带扎好吧。”
他伸手接过布带。
她微笑着转过身去。
干净的纯棉布带柔软地划过他的掌心,然后在他修长的五指间交叠,他抬起另一只手,托起她如黑色缎带一般的长发。
寒冰一般的墨色眸子中,映出他为她系布带的温柔动作。
“一生,什么是杀人偶?”
面容秀丽的少女微微侧头,轻轻抬起精致的下颚,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抛出了这个问题。只是她话尾的一丝轻颤,却暴露了她的紧张与担忧。
正在系结的手顿了顿,一生语气平淡地回答:“只知杀人的活死人,没有记忆没有思想。”
“我听林裴说,你变成杀人偶了。”她秀气的双眉皱了起来。
“我没事。”一生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
见他确实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林吴玉便相信了他的话,但旋即又想起那天在山中小屋内,透着铜镜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于是疑惑又涌至心上:“那你那天怎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远远的传来本净焦急的声音:“林儿,你在哪儿?”
一生却暗自松了口气,真怕她问得多了,自己露出破绽来。
“我们月牙泉见。”他飞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林吴玉觉得疑惑,为什么一生不跟自己一起走,便待要转头询问,身后却已然没了那一袭青衣的踪迹。
于是心中的不安多了几分。
再一抬头,感受到本净熟悉的气息已经到了面前。
“林儿,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