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鹅的脚步声,只得匆匆忙忙摘下灯盏便示意他将我放下。
只是离开无泪窟之前,两只小灰鹅见到的我们是这副模样,一个鬓发微乱,一个衣衫不整,皆是吐息不稳、气喘吁吁,引人遐想。
场景变换,晃得我眼晕,阖眼再睁开时,眼前已是别样景致。狂沙漫漫黄入天,风若寒刀面如割。处处皆是飞石走砾,一派荒凉之景。
“这是……哪儿?”此处秘境所处时间与泣狐洞不同,此时正是午后,日头最毒的时刻,我只能眯缝着眼问他。
他眼皮一抬,淡淡扫过沙地,冷静地说:“此处应是奔狼族秘境——风漠。”
扑棱棱飞来一只大丑鸟,待它飞至跟前,风停沙止。它衔走我手中的花灯,花灯光华忽盛,莲花底座忽地燃起一簇火苗,不消一会儿的工夫便燃烧殆尽。
那只丑鸟啄了啄蓬松的羽毛,十分悠闲自在的模样,打理好的羽毛依旧是是乱蓬蓬的,像堆随意放置的干草。但它不甚在意,昂首挺胸对上我们的眼,露出了一脸高傲,(不要问我如何从它满脸羽毛中看出它的高傲,是眼神。眼神知道吗?)“欢迎二位挑战奔狼族秘境——风漠。以下为谜题提示:夕斜三尺影临风。预祝二位成功。”语毕,抖抖一身乱羽,展翅而飞。离去同时风沙再起。
多么坚强的一只鸟儿啊!虽然容貌长得丑了些,但它用其不屈的精神和傲娇的性格高冷了我一脸,真是当代被凡人压迫蔑视的鸟类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典范。
狂风卷裹着黄沙,地上沙石乱走。我下意识猫在某人身后,他的身量正好能为我挡挡风。某人侧眼见我躲到他身后,敛眸浅笑,念诀在我俩身周罩了个结界,任风沙在外呼啸,都不会影响到结界里头的人。
见风沙被阻隔在外,我从他背后蹦出,“公子,小女子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可否告知?”
他闻言,眼角上扬透出三分轻佻,语气却十分恭谨,“在下江倚初。三水江,枯松倒挂倚绝壁①的倚,不忘初心的初。”
极轻极轻地念出他的姓名,仿佛稍一大声这三个字便会被大风卷挟,“江倚初。”不忘初心,心尖像是被牛毛小针扎中一般,那是尖锐的疼痛。上一世,你对何夕欢也是如此么?不忘初心。所以你可以毫无歉意地勾引我,让我像个傻子一般在你面前耍宝逗乐。所以你能够为了保护你的何夕欢不顾我的死活,对我置之不理。所以你不惜背叛白无时、摈弃人伦礼教,与他的妻子暗通款曲。傅沉对有关你的一切从来都是珍而重之,你却只记得你的初心。
我也曾可惜前世我太晚遇见你,也曾想过如果你我相识在前,你还会不会一心只惦念何夕欢?我之前一直捉摸不透你为何如此待我,如今终于明白,你原本便是这样的人——不忘初心。
唇边挂上几分自嘲的冷笑,傅沉啊傅沉,叫你一声傅傻子都不为过。是我太下贱,即使你那般伤害过我,将我当做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临危之际还能为何夕欢解除危险的玩物,这一世我居然还想着与你共度一生。
心里头想的伤心事多了,引来肚腹一阵绞痛,疼得我想流泪,但眼眶干涩,就像这片风漠一般。手掌按压在肚腹上,以期能缓解疼痛,然而这个方法并不奏效。仿佛回到罚雷后重伤未愈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儿,皮肉绽出、鲜血淋淋,连见惯修罗杀场的二哥看了都不忍心。他们都说一定很疼吧。不,其实没什么感觉的。我只是肚子疼,很疼很疼……而我却拿它没有办法,就像现在一样。二哥、三姐、溶溶,我的肚子好痛,真的好痛……
面前的江倚初变成了两个,三个,恍惚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衣袖间有浅淡药香,这香气于我而言有如莲子芯般苦涩难忍。疼痛将我的意识从脑中抽离,不甘心地阖上眼。
第五幸,江倚初,我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