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如星辰,各有轨迹。遇合之好坏,只在于你能否承受,受得住,坏亦是好,反之亦然。”
沈复思而无解,说道:“不懂。”
周知说道:“天机总是晦涩难懂,不懂时总会百般诘问,而懂了之后,诸人诸事均已既定。”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周知顿了顿,说道:“小子,且随心往,莫忘初衷。”
且随心往,莫忘初衷……
沈复碎碎而念,不觉地看向了起卦的手掌,空空无物却已六壬反排,乾坤逆转……
纵是天命已定,若人事不尽,又怎算随心,又怎记初衷?
半晌。
沈复似有所得,转念又无所获,难道真的是天机晦涩?
心烦意乱的沈复颓然而坐,蓦地神伤,不觉地看向了“千苍百孔”的石墙,时如万马奔腾,时如千军横扫……
沈复忽地灵光一闪,眼眸似有流光闪过,熠熠生辉,不觉地喊了出来:“天机者,乾坤也!”
周知诧然,心中感慨,此子之智近乎妖……
明台清朗的沈复不觉地笑了出来,就连步子亦是虎虎生威。待来到石墙边,对着小洞口喊道:“高升。”
睡得迷迷糊糊的高升,诈尸也似,忽地睁开那双骇人的眼睛,惊声问道:“有法子出去了?”
沈复将铁棍塞了进去,笑道:“法子是有了,前提是你得把这小洞口凿开。”
高升不明所以地问道:“这不是已经凿开了吗?”
沈复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说道:“开凿到我能进去为止。”
凿这么大的一个洞!
高升不满地说道:“你干嘛不自己凿?”
沈复取过账簿,在高升面前晃了晃,说道:“我得算账。”
“……”高升哑然,没好气地接过铁棍,小心翼翼地凿起了极地寒冰……
直到沈复核对完账目,心中叹道,怪不得梁文仲对韩廷尉的贪污张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他贪的还真的不多。
看来这个梁文仲,真的是驭人有术啊!
沈复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似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沈复大惊,“唰”的一下跳了起来,便见高升对着洞口喊道:“狱吏来了!”
与此同时,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沈复连忙挪了挪被褥,以盖洞口。旋即走到牢门前,笑盈盈地看向来人……
来人身着衣甲,却不是老王!
老王呢?难道出事了?
沈复强自平缓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大哥,换你值班了?”
狱吏径自打开牢门,说道:“老王去找韩廷尉了,交代我来开门,带你去做劳活。”
“哦?”沈复诧然,问道:“他找韩廷尉做什么?”
狱吏白了沈复一眼,旋即将其拽出牢房,不耐烦地说道:“你一个死囚,管那么多闲事干嘛?走,给我干活去!”
说完,便带着沈复来到了一层,进入了西北方的通道,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矿地。
但见矿地已经被开采了大半,囚犯已经开始干活,监工的狱吏时不时地呵斥着这些囚犯,有的甚至还扬起了鞭子,打向拖拖沓沓的囚犯。
狱吏推了沈复一把,漠然说道:“还不快去干活!”
沈复反驳不得,径自下了矿地,跟着其他囚犯搬运矿石……
好在沈复有武学功底,即便是被锁了琵琶骨,这些普通的劳活也累不着他。但沈复毕竟是个富家公子,从来都不曾干过这些苦力,难免有些笨拙,自然少不了狱吏的一番呵斥。
但也仅此呵斥而已。
鬼域中无人不知,沈复乃韩廷尉“钦点”的帐房先生,在韩廷尉没有发话之前,哪里轻易敢下“毒手”。
因此,沈复不仅劳活轻松,而且休息的时间亦比其他囚犯多,这就让那么“画地而治”的囚犯老大大为不满,而当看见沈复与狱吏们打成一片时,这些囚犯老大,恨不得将沈复抽筋剥皮……
待到休息时间,沈复悠然坐在角落边,清水和馒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就在此时,肩上忽被人拍了一下!
咬着馒头的沈复伸手一捉,喝道:“谁!”
“我,高升。”
高升朝着沈复嘻嘻一笑,只是这笑容到了高升那张黄痩如难民逃荒的脸上,竟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但见高升忽地抬起那只又脏又瘦的手,朝着沈复的嘴巴捉去……
待高升扯下沈复嘴里的馒头时,一口便吞了下去。本欲发火的沈复,顿时没了脾气,并将剩下的馒头拿下来,递给高升,说道:“找我有事?”
高升干嚼着馒头,说道:“我来给你报信。”
孰料这话刚说完,沈复便见高升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