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们已经等久了,故意让他们在外面多跪一会儿。
“是。”马森满头大汗的爬了起来,脚步踉跄着退了出去,他刚才跪的地方,竟出现一块明显的水渍。嘉靖没心绪笑他,因为冷汗也从自己的额间流了下来,眼前一阵阵黑……原来方才的作,已经让他透支了。
其实何止是他们?嘉靖同样满是无力感,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冷眼看马森继续闹下去,也不会把黄锦放出来,但今天的嘉靖皇帝,已经没了往日那种斗破苍穹、乐在其中的兴致和精力,他对安宁的渴求,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宣徐阶诸臣上殿……”一声公鸭鸣叫后,蔑!薛的脚步声响起,虽然梳洗整齐,但仍十分憔悴的徐阁老上殿了。紧跟在后面的是六部九卿那些堂官,沈默也低调的随在后面。每个大臣的手中都捧着奏本,那是各自写的辩状……当然沈默手中那厚厚的一摞,是询问诸位大人的笔录,真这东西,他不眠不休问了一天一夜,两眼红得像兔子,脸色也有些蜡黄。
嘉靖的双眼一直微闭着,直到众大臣在御阶前跪了一地,才睁开眼睛,目光森然的扫了一遍,不带感情道:“都拿了些什么7”
“回禀皇上,乃是罪臣等写的辩状。”徐阶低声道。
“所辩何事?”嘉靖冷淡道。
“臣等与那上书的海瑞有无关联。”徐阶轻声道。
嘉靖垂下眼皮,马森便上笛将那些辩状…收了,奉到皇帝面前。嘉靖的目光却落在沈默怀中那摞笔录上。
“沈默,你为什么不去问那海瑞,问那些言官,反倒盘问起元辅和各部堂官来了?”嘉靖问道。
四圣上,您要橄臣所查,一是幕后有无主使,二是群臣有无关联。”沈默轻声道:“徽臣窃以为,第一件刈第二件更重要。而有能力主使那海瑞的,只有诸位大人,所以先请诸位大人洗清嫌疑,乃重中之重,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查清楚了么?”嘉靖不带感情的问道。
“查清楚了。”沈默声音干脆道:“诸位大人并不知情,这里有饲话的笔录,请圣上御览。”马森又过来,将沈默手中的一摞笔录也拿过去。
厚厚的两摞奏本,摆在嘉靖面前,皇帝的面色阴沉,一点要看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把目光投到遥远的天际,仿佛对众大臣说,又像自言自语道:“深山毕竟藏老虎,大海终须纳细流……”
垂媸存的徐阶等人,这才微抬起了头,一双双满是惊惧的眼中,似乎又有了希望的光。
嘉靖依然自言自语道:“大海终须纳细流,纳细流……”反复念叨好多遍,突然蹦出一句道:“都烧了吧……”
众大臣都愣住了,他们万没想到皇帝的雷霆之怒,竟有变成春风化雨的迹象!
“愣着干什么?烧了!”嘉靖的声调提高,语带不甘道,“把他们写的这些存西都给朕烧了,朕一个字也不看!”
马森和黄锦这下听明白了,感激把那些奏本抱到暖炉边,一本的塞了进去,那设计精巧的青铜暖炉,立刻窜出了火苗,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看那火光窜起,徐阶心伞的大石也落了地,用金光朝沈默投去赞许的一瞥。这老头才是大明朝最明白的一个,他知道以嘉靖目下的心力,已经无法承受再一场朝堂地震了,也肯定没有‘大礼议‘时的魄力,只要冷静下来,断不会拿自己的重臣动刀,所以出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皇帝冷静下来,毕竟在盛怒之下,谁认识‘理性#o39;两个字?这就要有人熄灭皇帝的怒火,除了言语上的劝说外,拖延时间也无比重要,显然沈默干得不错,帮着他们这些人,度过了危险期。
毫不迟疑地,徐阶代表群臣高呼道:“谢皇上仁德,臣等感愧莫名,无地自容……”说着谦卑的叩行礼,众臣也跟着五体投地。
“朕用人不疑。”嘉靖的声音响起道:“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但愿你们对得起朕这份信任……”
“皇上恩德如天,”徐阶又领着喊道:“臣等唯肝脑涂地,忠纯以报!”
“不必唱高调!”嘉靖沉声道:“朕关了你们一天半,想必都一肚子委屈,不知为何遭此无妄之灾,现在就把海瑞那个畜生的奏疏给你们通阅,看看他是何等无君无父,看看古今哪个帝王,能忍受这份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