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摇了摇头说道,“我在路上跟杨叔说过,这可能是奢家的声东击西之策。”
“哦,”顾悟尘问道,“你如何有此判断?”
“我在西沙岛观察十数日,又捉了一些俘虏……”林缚说道。
“哪只是捉到一些?”顾悟尘笑道,“宁海镇那么多将领给东海寇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也没有见哪一支人马毙敌俘敌过四百人。”
“我这也是讨了巧。正是从这些俘虏身上,我判断奢家直接控制的东海寇还很有限,本来想回江宁跟大人面禀此事,”林缚说道,“在暴风季之前,在嵊泗诸岛会盟的东海寇只有十三家,约四千余众,这也是此番袭击太湖的东海寇骨干,其中受奢家直接控制只有千余人。这本应该以宁海镇水师六营官兵备之足矣,最终酿成此祸、使东海寇得手的主要原因,在于平江、嘉杭等沿海诸府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对外的防御体系。前期当千余东海寇奔袭安吉县里,嘉杭、湖州、平江等外围的诸府驻军都给调动到内线来,使本来就零散的防线完全洞开;中期,宁海镇水师又消极避战,在宁海镇水师战船折损近半之时,歼灭东海寇又寥寥无几,使得东海寇日益猖狂,以致后期明州、嘉杭、平江等沿海府县的强豪也扮成东海寇进入太湖洗掠……”
“……”顾悟尘点点头,说道,“你看得很透彻,你不赞同加强东线的兵备,但是东线已经成烂摊子,你觉得应该如何做才好?”
“在短时间里,沿海诸府应集中优势兵力联合乡勇扼守其境内东海寇进入的主要水道。有了防备,特别是宁海镇水师还保持完整建制之时,平江府、嘉杭府境内的东江等水道狭窄,容易封锁,关键是扬子江与浙江(钱塘江)口子,这也不是抽调镇军能解决的问题。上奏朝廷,应从江宁水营抽调一部兵力加强宁海镇水师力量,要是能将宁海镇水师六营统领萧涛远这人调整,换一个知水战的大将过来,东线短期是则无忧……”林缚说道。
赵勤民坐在桌旁只觉得汗颜,他对军略也有些见解,但在林缚面前,他竟是一点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你说的在理,只是做起来不那么容易。镇军体系,外人很难插手,”顾悟尘叹道,“这么说,你仍担心西线?”
“是的,”林缚点点头道,“刘安儿部再是乌合之众,也有二十万之众,再说刘安儿坐拥二十万乌合之众,也不会甘愿给困在泗州、石梁等狭地,一旦西线好不容易初步稳固下来的防线给削弱,刘安儿异动甚至组织大会战的可能性相当大。”
“我也觉得洪泽浦乱贼安静得过分,”顾悟尘说道,“长淮镇军是西线战事的主力,左尚荣提督在濠州捷报频传,但一直都没有决定性的战果。东阳乡军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练成,也不知道洪泽浦乱贼能不能给我们这个时间……”
江东两处大乱,现有兵力就捉襟见肘,顾悟尘十分期待编练乡勇能出成果,不仅能安定江东局势,也将在他的政绩上添上光辉一笔。
“若想赢得更多时间,东阳乡勇可进入石梁县积极牵制洪泽浦乱贼,拖延洪泽浦乱贼在濠州方向组织会战的可能,”林缚说道,“训战训战,以战训兵方出精锐……”
顾悟尘没有问林缚为何判断刘安儿部会战的方向在濠州。
虽说提督左尚荣在濠州集中的长淮镇官兵多达一万五千余人,兵力要远远过东阳、维扬、淮安三个方向,但是刘安儿只有打下濠州、打通去淮上、中州的通道,洪泽浦的棋局才能走活。
当然了,刘安儿打下维扬、海陵两府,打通出海通道,从海上获得奢家的支持也能将棋局走活。但是不要说等刘安儿打下海陵府了,只要维扬府受到严重的威胁,漕粮有完全断绝之忧,楚党也会被迫起用李卓。
洪泽浦漕路一断,维扬府境的漕路就额外的重要,就算知道维扬府知府董原是李卓的门下故吏,掌握中枢的楚党还是给维扬府三千员编练乡勇名额,宁海镇也有近五千官兵驻守在维扬府。
情况也相当的明显,要是在江东郡内部抽调兵力加强东线,最大的可能是抽调濠州方向的长淮镇军,那真是异常危险的事情。
“以战训兵啊……”顾悟尘手指敲着桌子沉吟,又问林缚,“林济远、陈寿岩两人,你说谁堪重任?”
“都没有经历过大战,很难说谁堪重任、谁不堪重任,”林缚说道,“使他们交替领兵往石梁县方向袭扰,使林庭立坐镇东阳,如此安排稍稳妥些……”
顾悟尘只恨顾家没落了十载,年轻一代子弟里没有可用之人,心想林庭训在东阳作威作福这些年,将东阳境内的其他几家压得喘不过气来,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林家随便调出一人就能独挡一面。也幸亏上林里给攻占,给林家挫受前所未有大挫,无论是林庭立还是林家长子林续文都要政治上依赖于他,又同为东阳乡党,所以顾悟尘也能放心的用林家中人。顾悟尘此次还是在新编练的四千东阳乡勇里编入许多顾家以及湖塘子弟,即使训战以练精兵是以高伤亡率为代价,为了能使顾家及湖塘子弟能迅成长起来,残酷也是必须要做到的。
“怕也只如此,”顾悟尘点了点头,“我这就给林庭立写信,让他在东阳主动袭扰石梁之乱寇,兵不训战不能精,这话是一点都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