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镜,倒是能更清晰的观看弩场演射的仔细情形。
在望镜里,岳冷秋更清楚的看到弩场侧外围的海滩上,皆是人型、马型偶具。这些人马偶,衣甲俱全,间有战车、盾车、床弩等战械,细看去,虽然都是假人假马,模仿的却正是完整的水步马军从滩岸冲锋的情形,更远处还斜有几艘渡船。
在人马偶身上还有标注有准确的距离,所用是新学推行的新式度量衡,离淮东新式战械最近的人马偶上标有“二百米”之字样,更远处有“四百米”及“六百米”等字样,用望镜能看得一清二楚,也就能更直观的判断新式战弩所能产生的杀伤力跟有效杀伤距离。
新学所行之度量衡,最终定“工造尺”三尺为一米、三丈为十米。以一米为边造方柜,容水两千斤。又重新定义“升”的概念,以十分之一米为边,造方柜为“升”,盛水两斤。新定义的“升”,与传统的量米之“升”有些微的差距,但是差距极少,也就能叫世人能够接受。
为推广新的度量衡,枢密院及军部的公函里,都开始使用千米、米、千斤、斤、升等单位,河南诸镇也只能被迫跟着适应。不过,岳冷秋也知道,新学推行新度量衡,一个根本的目的,就是使度长、容积及容重统一起来,比以往混乱的度量衡要便利得多。
传统计量,量米以石、升、量柴草以围、量布绸以匹、量茶铁以担;而度长尺寸,也有所谓的工造尺、土方尺、河工尺的区别,一片混乱。
岳冷秋不及细想新学所行度量衡的优劣,但就眼前所能看到的情形询问林缚:“这是要检校新战弩对敌军展开战阵之压制?”
“正是。”林缚说道。
岳冷秋重新用望镜细看人马偶阵列:代表步卒的人型偶推盾车、持大盾、刀矛、弓弩居中;代表马兵的马型偶居两翼,在中心位置还有少量用于战场突击的重甲骑,人马偶所穿衣甲看着纹理,应皆是真甲,有皮甲、有铁甲,亦有棉花——在滩头摆开的是一个完整、正展开冲锋的营级战阵,整个战阵有四百米纵深。
而在这个营级战阵之前,仅仅部署着五架新式战械——难道五架新式战械就能压制一个营级战阵的近前冲锋吗?
岳冷秋下意识的侧头看了岳峙一眼,只见岳峙眉头隆起,神情极其的凝重,知道他的想法以及心里所生起的疑惑、震惊,跟自己一样。
岳冷秋压着心里强烈的疑惑,用望镜看着淮东弩手将一大包黄纸包先填往管口里,用木杵捣实,接着又将一枚类型铁筒的东西从管口填进去,看着旗令指示,就见弩尾有燧石击打出火星……
在岳冷秋有所反应之前,就见五架伏火弩几乎同时后挫,弩口喷射出巨大火光;之前装入弩口的是铁筒状大弹,但在火光中喷射出来的却是无数铁丸。无数铁丸在火烟形成长锥形的弹幕,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将人马偶阵覆盖其中……
近距离听着伏火弩发射的巨响,直觉座下的山岩也是在摇晃,岳冷秋拿望镜的双手忍不住惊抖了一下,再细看时,整个人马偶阵列的前翼,已经给弹幕完全撕碎。人马偶身上的衣甲惨不忍睹,肢断身残,木制的战械也击伤堪多,木制蒙革或铁皮的大盾上能看到给弹丸洞穿的小孔……
整个战阵的中后位置才稍稍好看一些,但能肯定,整个展开冲锋的营级阵列在两百米处受此一波打击,就会完全崩溃,没有侥幸的可能。
虽然无数铁丸弹撒裂的是人马偶战阵,岳冷秋却如监弩击一般,只觉得手足冰凉,背脊上忍不住有冷汗冒出来:
他与岳峙放下戒心赶来海州议北伐之事,所以能够给林缚邀请在观弩台上看淮东新式战弩的演射;倘若他们这次不来,那正阳、涡阳两镇军马必然会第一个在真实的战场之上去体验、去感受淮东新式战械的威力——林缚绝对不会在西线不稳定的情况进行北伐的。
“散弹五发,容一两重之铁丸弹计有一千枚,五弹皆成功射发,实际之杀害力,还在统计中……”石凤台过来禀告试射的情况。
林缚点点头,说道:“将二百米、四百米以及六百米的人马偶,各拿一具过来,叫大家能细看……”
他目测炮发散弹,在二百米到四百米之间能形成有效的杀伤力;再远,散弹所形成的弹幕就会扩散、杀伤力也会随之锐减,将失去破甲的能力。
新编的伏火弩操典,将散弹射杀距离定为三百五十米,是合适的;这实际上已经能在战场替代密集使用床弩及蝎子弩。
石凤台下弩场去选有典型意义的人马偶送到观弩石来,又组织人手统计更详细的杀害数据报。
林缚侧过身来,满面含笑,对受惊吓不小的岳冷秋说道:“这次要河南诸镇缩减兵额,旁人都以为我无锐志北伐,实际是要节减一些军资用于新式战弩的研造上;请岳督过来,也确切是为商议北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