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停顿了下,脑袋里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几日前,那个晨光熹微的雪日里,自己和白尹的一番对话。
记得那时白尹问他,可还记得起关于寿宁王之死的事。
彼时的孙坚沉吟良久方才点头道:“听寿宁王妃的供词是,寿宁王是因为一个小伤口,而鲜血流尽致死。
白尹莞尔,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我相信你也听过开国武神白子孝的故事②。”
史书上说白子孝六七十了才回到老家休养,本来都计划着颐养天年,儿孙绕膝了。结果回家后好日子没过几天,正赶上他夫人扶他入浴。解开他的衣裳,竟惊讶地发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夫人是越老越发有小孩的脾气,于是起了玩心,偷偷拿了绣花针扎他,说是什么:老爷你征战一生都没留下伤痕,真是羞煞那些赳赳武夫,倒不如妾身一根绣花针厉害!结果刚扎上,白子孝便大惊失色,不久就血尽人亡。
白尹提醒道:“可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白子孝他是先大惊,后身亡。”
这只能说明,白子孝是熟悉他自己的体质的。所以格外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只怕寿宁王比白子孝更极端,竟是连武术都不学!这样一个小心的人,却可以接受给他儿子做小玩意,只怕是对于处理一些钉子划伤的小伤口是有自信的法子的,但是这一次则不同寻常,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就又值得考虑了。”白尹继续说着,“于是我就留心了查了几份类似的病例,结果发现,有一种方法,恰恰可以加重这种病人的流血量。”
说到这里,白尹顿了顿,带着鹿皮手套的右手食指,习惯性地划了下下巴,一双便宜眼睛滚动着,开始一字一字地说着下面的几个字:“有一种药,名为薄荷。是活血化瘀的灵药。而巧的是,那几天,我陪侍皇上左右,却似乎闻到燕宛先生的身上,薄荷味道,浓烈的厉害。”
孙坚但听完这话,猛的一个抬头,瞧向白尹,一双黑白分明的龙眼似乎难得染上了一丝困惑之色。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几乎是隔了半天才开口确认道:“你的意思是,燕宛先生?你想让我带走他?”
白尹脸色淡漠下去,双臂抱在胸前,点了点头。孙坚坚定摇头道:“可是,也许燕宛先生的薄荷,跟寿宁王的死根本没有关系,毕竟燕宛先生眼睛不好,能跟寿宁王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白尹听了这话,却只洒然一笑:“所以就需要孙大人,趁着办丧事的日子里,好生询问。皇上这几日想必是要忙小皇子的丧事,顾不上他。而且执金吾可以直接抓人而不通过皇上,这一点,孙大人比我清楚。”
孙坚听他的话听到这里,嘴角这才似扯起了一丝玩味的冷笑。像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紧抿的两字口微微一翘,微微屈起了一个手指,在白尹眼前摇动着:“白大人既然帮我,谦仁自然心存感激,但是这件事情不同寻常。”
莫说燕宛一介嫌疑之身,执金吾不能随便乱抓。就算燕宛真的是凶手,执金吾抓他在手一天就要保证他一天的安全。换言之皇上总有忙完丧事的一天,而燕宛要是在自己手里出了事,丢了或者死了,整个执金吾和孙家岂不是要白白承受一顿雷霆之怒!
白尹了然。看孙坚的样子,自然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双便宜眼睛转了几转,最后嘴角只得扯出一个略尴尬的笑,眸中神采忽地一暗,压低声音道:“以我白家的信誉担保也不行么?”
孙坚摇头道:“白家的信誉,谦仁自然信得,所以,谦仁相信白大人可以帮谦仁查出药物。但是白大人刚才那个要求未免有点强人所难。如此权当谦仁欠大人一个人情,日后事情若在谦仁能力范围之内,必定戮力前往。”
日后?现在都无法由自己掌握,又岂敢寄托日后?
白尹不说话,俨然是被孙坚振振有词的回绝,给堵地说不出话来。他无奈回头瞥了一眼,那躺在床上,安静闭着眼睛,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燕宛。
人呐,还真是有趣:
记得小时候这人还怪讨人喜欢的,怎么长的大了,竟是越发没有人敢接纳。
自己只是想把人送出宫去,好不教闻人司折腾他罢了,赶明整个空子,叫人给劫走,就算执金吾一个看管不力,意外之中。
怎料漏算了孙坚这只大狐狸,偏偏看出了他的想法。
在孙坚的记忆里,白尹终是苦笑了下,再次摇了摇头,转身背对孙坚,做了个远走不送的手势,继而蹲下身子,在燕宛病房的门口,木头一样置身于冰天雪地里,愣愣瞅着里面的人。不再搭话。
北冥的冬春是很冷的。自白尹有记忆的时候,他便记得自己总会待在白家的葬刀岗。在那冷到青苔都长不出,阴冷无边的鬼地方里,光着膀子,在哪里一下又一下地重复那些结构复杂的刀法。艰难的度日。
在他年幼时的印象里,他最讨厌的词汇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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