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娇阳如火,万里无云。
越野场上的栅栏依旧铁色深深,但曾经斑驳的木制横栏被刷上了崭新的漆色,高梯的最高一级、石墙顶端、轮胎道,等等,都刷上了颜色。而且一溜儿排开后,红橙黄绿青蓝黑白,共有八个跑道。后面的大泥坑是每四个队共用一个。
众人远远一眺,只觉得这场面当真是十分壮观。因为平时训练时,他们顶多是两个班同时进行,越野跑道和设施也只弄了两套,现在是整整八套,怎么能不惊奇这大排场。
做为考官的温泽拿了一溜红色布条,来到萌萌所在的一班。见众人惊讶的表情,就故意爆料道,“小草莓们,这八条道可是哥哥们昨天忙到午夜零点才折腾好的。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性,你们的教官还进行了难度测试,保证基本一样才通过。”
众人立即行礼,直呼“首掌辛苦了”。
但有人立即又发现了异处,指着后方一个个高高竖起的旗杆,问温泽,“首掌,那个旗杆的距离那么远,难道我们每个队都要跑到那里去吗?”
显然,那八根旗杆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不过,目测那个距离,已经有些超过他们平日训练的距离了,看着很有些悬乎。
温泽一笑,众人就直觉没好事儿,“呵呵呵,那个啊,是你们的教官集体商量,给你们准备的隐藏项目。这个项目,跟你们下周即将进行的训练有关系哦!”
虽然好奇下周会有新的训练项目了,可是众人看着温泽那副“有好康”的表情,就直觉地高兴不起来。事实上,那个新项目说出来,真的会让所有人兴奋不矣的。但在当前这个场合,温泽玩的就是小草莓们的反应,看着一群即将上场的小白老鼠的模样,就在心里暗爽着。
萌萌突然攥了下温泽的袖角,温泽回头时,依然微笑着,但却添上了一抹真柔,亲切地唤“小萌萌”。
“阿泽哥哥,那个距离……难道你们要让我们跨过那条十米宽的人工河吗?可是,我们还没有训练过泅渡啊!”
没人知道,萌萌在这短短的几天里,通过看军营里有限地图,跑山参观基地,以及厉锦琛和屠锐开车载她出去看牙,还有某些让旁人都不自觉的道听途说,已经把基地的地形、道路、房舍排布等等,都装进了小小的脑袋瓜子里,成了一张基地活地图,相当于在此活动了数个月的人。
她突然这么一说,其他人听到,都吓了一跳。
连温泽都暗暗惊了一下,因为多数学员都被眼前的大阵仗吓到,还没有人发现远处那个终点红旗杆的异恙,可这个看起来总是柔弱娇小的孩子,竟一下子就语出惊人了。
温泽不禁脱口就问,“你知道那边有条河?”
萌萌奇怪地点头,“是呀!之前我们都坐车路过那里呀。大家都知道嘛!”她回头向同学们求证,但多数人都懵懂不觉,只有极少数人隐约有了些记忆,但具体位置都表示不太清楚。
那是当然的。毕竟,拥有过目不忘的人在当今社会已经是极其少见的了。而且,对环境的观察和记忆又与过目不忘有很大区别,若非是特种部队的人经过专业的培训,否则要一下子记住本来就经过了特殊掩饰的军区基地情况,对普通人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对于初进军区,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多数涉世未深的学生娃们,就更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可是,萌萌说出口时,那语气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呀!实在是她不仅路过了一次,前后还路过了两次,就是出去治牙的时候来回的两趟。
温泽想到此,又问,“你怎么知道是二十米宽?”
萌萌见周人的目光都看自己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身子,就受到秦双的鼓励,才放声大胆说,“过河的小桥上,有奠基石上标明了桥的长宽度,我看到了。”
有人就嚷嚷了,问萌萌怎么会看到那种东西,那小桥四周草木丰茂,什么奠基石怕早就掩在花花草草里了。说白了,就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觉得她多半是跟教官们出去溜达了小半天,套出的大考核内幕。
温泽一听,就说,“屠教官是在我们设计好越野道之后才回来检察的,他并没有参与设计,所以他事先也不知道。你们是怀疑我们教官都在说慌吗?如果不信,我可以让所有参与跑道设计的教官来给萌萌做个见证。”
一下就灭了某些人的诛心之言。
“萌萌,你怎么肯定,那是条人工河?”温泽又进一步问,旁人也渐渐听出了些真章。
萌萌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臂,又搔搔脖子,“这个,一看就能看出来呀!我们上山时,虽然有碰到大河经过,不过距离这片军区也很远,我猜应该也是为了隐密性,才没有建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故意选择这种孤僻的深山坳子里。所以,你们吃水应该是个问题,多半会自己凿池蓄水……而且,你们还规定我们每个人洗澡不能超过十分钟,用水量也有严格的限制,我就想……”
同学们听了,都连连点点,终于相信萌萌这不是瞎蒙的,而是真的有认真观察身边的人事物。
然而,这对温泽而言,却是大大地惊异,恰时同伴来叫,他不得不离开,遂揉了揉女孩的小脑袋,赞了句,“萌萌,你真聪明!哥哥相信你一定能打败你英琦哥哥!”
他心里很清楚,小姑娘说的简单,可那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何况,她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如何能拥有这样只有通过特殊训练,才会拥有的敏锐而精准的观察分析能力呢?
温泽一走,众人还在惊疑中。
萌萌突然一叫,抱怨道,“阿泽哥哥太狡猾了,人家问的问题他都一个没回答。小双,人家不会游泳啊?怎么办?”
秦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这妞儿的心思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大家还在疑惑她哪来的火眼金睛发现那么多“内幕”,她就在担心些有的没的。
“呆子,既然都是没训练过的项目,教官不可能把我们当小黄鸭似地往河里扔的。”
“可是……”
萌萌觉得温泽离开的笑容很有内容,很迟疑。
向东辰就把人拉到身边,郑重其事地说,“萌萌,现在,我们班要想赢过贺英琦陪训的五班,就必须群策群力。你把你知道的关于旗杆那个地方的情况,给大家说说,让大家好有个心理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萌萌看着围拢来的,竟然都是班上的班委。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时候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眼神中对她倾注了期待和信任,让她受宠若惊。激动之下,好像身上都没那么奇痒难耐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秋文珏也开了口,“姚萌萌,现在是为咱们全班争荣誉,不是你的个人意气打赌。不管怎样,你都该尽一份力,不能藏私!”
这话虽说得有些重,萌萌也明白了。把红色队带在手臂上扎好,她朝班代们行了个礼,就开始倒豆子似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
那个时候
远在越野大考核校场的另一面,萌萌曾经啃过鸡腿、蹲过花坛的军械库里,只有少数相关人员才知道的地下十层秘密基地里,正进行着一场不见硝烟的商战。
比起越野场上的大场面,地下的大型会议室里,圆桌前落坐的三拔人马,总数也没把圆桌坐满。但在看似宽松的环境里,现场气氛并不令人放松,那眉眼相传之间,俱是阴谋狡诈、暗藏锋机。
坐在主位的正是第三基地的大军掌,军掌身旁的坐着特种部队的大领导贺晋。而坐在他们左右两边的来人,不管是衣着,气质,都有着鲜明的旗帜分野。
左上位坐着的两个中年男人,都是一身橄榄绿军装,胸口别着功彰,肩头是两杠两星的军衔——宗校,领导气势十足。一个面容瘦削微黑,表情十分严肃;另一个微胖,看起来倒有几分亲切感。
在这两中年男人对面,坐着的却是三个打扮十分国际化的年轻白领,两个西装革覆的男子,俊雅不凡,气度沉静,看似助理的女子漂亮干练,眼神专注中,透露出不输于男人的犀利。
贺晋和大军掌对视一眼,大军掌便将此次会商的主导权交给了他。此一点,也透露出年世已高的大军长正在慢慢放权,而未来这整个军区的新接班人,非贺晋莫属。虽然只是会上的一个小小的细节,但在其他人心里掀起的绝对都是大浪头。
贺晋在面对外人时,远没有面对萌萌时,那么亲切温和,却是保持了一种儒将的风范,看似亲和,实则在无形中竖着一堵墙,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僭越的。
他勾起唇角,先朝自己左手边,明明白白的上位者开口,“老卢,老包,就由你们先开始吧!阿琛他们都是后生晚辈,本着敬老尊贤的原则,他们也必须排在后面儿。”
被叫老卢的便是那个面容黑瘦的中年男人,全名卢勇。他和微胖的包开国,都是北六省重工的总负责人。同时是三家大国企的直接领导,还分管了五家中小型国企,那身份、身家,在北六省绝壁都是横着走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的重工都有专属秘密生产厂,生产的都是顶顶有名的金属杀器。可以不客气地说,整个华夏帝国五大军区,大到装甲大炮,小到一颗子弹,都是由他们提供。
此时,卢勇看着对面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大大的不屑。而他身旁的老朋友兼左右手包开国,面上永远端着一副弥乐佛似的笑容,嘴里说着谦让之词,什么后生可畏,他们老头子这么多年来都撑着这摊子也觉得累了,要不是上面大领导信任,早就把把棒子交给下一代了。无奈,现在国际局势风诡云谲,放心不下。现在难得现在有新人上进,他们也想听听新年轻人的新思想,互相学习充充电。实则却是在向厉锦琛等人展示他们的老资格,暗示军部和国防部都是靠他们支撑补给,要想跟他们分杯羹,可没那么容易。
说到底,卢勇和包开国初到第三基地时,突然发现以往直接展示成品,就能拿到大把订单,还能顺便跟军区大老板套套近乎,拉拉人情,享受一下特殊待遇的旅游式活动,变了调儿。心里真是老大不爽,根本看不起对面平均年龄小了自己一半的小兔崽子。
的确,姜还是老的辣!
这两老家伙当天来时,就给了厉锦琛一个下马威。当着贺晋的面儿,说起当年不欲人知的往事。那口气,别提有多拽。偏偏包开国说的往事,正好是厉锦琛的一个大禁忌。当时贺晋就变了眼色,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厉锦琛应对如常,仿佛一个没事儿人似的,倒是又让他刮目相看,真心感慰,这个与他分别八年的孩子,真的是成熟了。
现在,两个老头子的耀武扬威,王婆卖瓜样儿,让厉锦琛唯一带来的两位助手心里不爽。
做为此次项目的总工,谭誉,自认完全有实力胜过国内这些固步自封、自傲自大的老官僚,恨不能立马把“家伙”亮出来一较真章,到时候这两张装模作样的老脸铁定很精采。
张小苗,做为会议上唯一的女性,厉锦琛的特助之一,她拥有极为缜密的思维,和绝对令人一惊的犀利口才。此时,在她保持完美的职业形象下,内心也是一团窝火儿,尤其是她因为跟王致诚竞争这次的谈判机会,晚到了半天,从谭誉那里听说了卢老头和包老头儿一来就给自家英明伟大独一无二的大boss一个下马威,竟敢拿那种陈年往事诋毁侮辱她最敬重的大boss,真想立马来个唇枪舌战,把一干有眼无珠的老家伙们都拍死在沙滩上。
圆形会议桌正中升起了三维立体屏幕,最开始展示的是卢勇和包开国代表的北六军工的新产品,从普兵到特种,前后三十多个项目,其中有二十五个项目都是老款升级版,全新技术的有八项。可谓是保持了国企的老派作风,稳扎稳打,坚保有续,不乏创新。
展示时,包开国专门负责讲解和说明,每次说到测试数据的提升时,都免不了洋洋得意地瞥一眼对座的三个年轻人,同时更大力吹捧全是自家技术员的功劳。同时,还提了几个人名。
殊不知,那时候,厉锦琛等三人各执手机、笔记本,或偶有交头接耳,对于两老家伙们明显自得的产品都进行了一个小小的点评。
谭誉的手一弹,自己平板里打的画就飞到了厉锦琛的平板里,写着:测试数据提升,只是跟他们自己以前的老产品对比,还没跟国际产品对比过。一年才搞八个创新,开发能力可真够“速度”滴!
就他们才成立一年的技术部,都已经申请了五十多项专利,且研究出来的新产品,在国际市场上,随便扔一个小三流的都是抢手货。可惜,面前两只井底老青蛙,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不然,根本不敢把鼻孔朝天了。
厉锦琛只是淡淡地抿了下唇。
张小苗又弹来一条消息:boss,查到了。包老头说的那几个技术员,一个是某参谋长的小儿子,一个是某军掌的侄女婿。这两大军区都跟他们关系特好,每年定额都是百分之六十五以上,且逐年提高。
很显然,卢包二人除了展示自己的技术实力,还展示了一番他们的人脉实力。因为让两个裙带关系的人在自己厂里做技术组长,对方的关系网当然要给自己人面子了。
没办法,在华夏帝国这里办事儿,要想入这个乡就得随这个俗。
张小苗已经在思考“人情关系”这个公关点了。
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卢包二人的产品介绍已经完成。包开国笑呵呵地叫着“小厉”,说着自谦的话儿,让厉锦琛赶紧亮出他们的宝贝,让大家一饱眼福。还故意指出,厉锦琛的军械研究所成立不过一年时间,这么短的积累,就能坐在今日的谈判桌上,真是“后生可畏”。分明就是似褒实贬,表面夸他们能干,暗地里就指说他们积累少,经验不足。
对此,厉锦琛不置可否,虚应一句,转头让谭誉做讲解,张小苗做补充。
随着立体图纹的展示,谭誉的专业数据一出,就把众人的眼珠给惊得突了突,加上张小苗拥有超凡的记忆力,当场就拿自家产品数据与刚才卢包二人的数据做了个对比,轻轻松地就让主座上的军长和尚将们,变了脸色。
常言道,男女搭配,分工不累。
谭誉和张小苗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极致完美。他们用了不足对方一半的时间,把主要产品介绍完,故意留下了部分产品,表示若能谈成第一笔订单,再跟买方做进一步沟通了解。
这故意留一手的做法,顿时就让卢包二人瞪大了眼,不解,很好奇对方隐瞒了什么,刚才的产品已经非常令人惊艳了,这会儿竟然还故意留一手,难道还有更棒更新奇的好产品?!一时之间,卢包二人的优越感就被这一番产品演示给震掉了。
顿时,两人就慌了起来,在大军掌询问厉锦琛的时候,两人脸色阴沉地交头接耳,商量对策。
大军掌了解到最后时,脸上都不由露出满意和欣赏的笑意。满意,当然是对厉锦琛带来的产品;欣赏,则是从贺晋那方知道一些厉锦琛的情况,对这个难得的人才的肯定。
贺晋就打蛇随棍上,跟大军掌交流,表示他们特部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厉锦琛这样走在国际军械水平前线的创新产品,届时自家的兵出了国门儿,不仅安全有保障,更有面子。总之,这话就是说得大军掌愈发动心,那意思就想要立马定下厉锦琛的单子了。
卢、包二人这时候别提有多着急,差点儿就像孙猴子抓耳搔腮蹦桌子上嚷嚷了。
正在两人着急,想要扳回一程时,会议室的大门就在这时候开了。走进来一位精神矍烁的中年男子,身形十分挺拔坚实,体庞腰圆,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上写着岁月风霜刻下的威严霸气。且,他肩头的将花,比起贺晋和大军掌,都要多了那么一颗。
此人一到,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齐齐起立,凡是穿着军装的人,都同时向来人举手敬礼,齐呼“朱首掌好!”。
朱建云迅速扫了室内一眼,目光明显在扫过厉锦琛时,多停留了两秒,紧抿的唇线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就对大军掌和贺晋点了点头,面容稍见柔和了几分,直接上了主座。
张小苗的手飞了一下,谭誉低头一看,双眼大睁:朱建云大将,建国百年来,帝国唯一一位晋升为大将的军事奇才,且也是最年轻的大将。其在军部和国防部都拥不少势力,人脉,以及门生。近几年已经退居二线,故如购买军械这等后勤保障事务,都落在了他的主要职责范围。
人一坐下,卢、包二人的面色一下就好起来。
张小苗直觉身边的大boss,气息似乎都紧绷了起来。不禁有些奇怪,她跟着厉大boss走南闯北、飞越全球,什么阵势没见过,面对多么难搞的敌人,boss都能面不改色地将对方解决掉。但现在,boss透露出的气息,似乎是不怎么喜见此人。
呃,凭她女人的直觉,情况有些不妙啊!
朱建云大将开口就道,“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请你们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的产品,我看,就从小琛开始吧!”
小琛!?
张小苗和谭誉都是一愣,要说能直呼自家大boss其名的人,全球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个手指头。今儿个这个朱大将一来,就用这种仿佛熟悉,却又分明不冷不热的口气叫自家boss,果真是有个“曾经”吗?
……
越野场
在一片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中,就见到所有路障中最高的石墙上攀过了一个人,后方起跑点上的考官才会下令下一个队员接上,如此形成一个可见式的接力赛。当每个队员到达最后旗杆的位置,还必须拿着一个根长五米的长杆,将一个动力装置里的汽球戳爆,汽球爆掉之后,动力就会传到旗杆上,开出一朵烟花来。只要积累齐了该队所有队员人数的动力,最后一个到达的人在戳爆汽球后,旗杆上的小旗就会自动落入手中。
故,当前每个班参与考核的人数都是一样的。
要想取得胜利,重任就落在了每一个队员自己的身上,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最高的石墙,让后面的队员早一步出发,多争取些时间。同时,在到达旗杆下,完成最后这项完全就是考眼力和手力活的戳汽球的这一环,还得先越过那条十米宽的河流。
“哎呀,又有人从独木桥上掉下去了吗?”
“教官们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那吊车今天可够他忙的了。”
“怎么办啊?人家不会游泳啊!”
“切,你都多大了,居然不会游泳。”
“教官都说了,不会掉进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