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都忘了反应,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像有千万根钢针刺着他的头,疼痛欲裂。
萌萌慢慢抬起了头,说了什么,可是她声音实在哑得厉害,根本什么都听不清。她眼里透出着急的神色,伸手扯了扯向东辰的裤管,又大声发出两个音,还是不清楚。
向东辰蓦地回神,忙俯身凑近耳朵听,终于听清楚了她说的是,“烧掉!”
“好,我马上让人拿去烧掉。”
向东辰拣起地上的黑色夹克,眉头深深地蹙起来,转身要走,但又被女孩拉住了,他不解。又不得不俯身凑近了听她意思,听明白时,他心头不由更沉了。女孩的意思是她要看着他把这夹克烧掉。而他答应时想的却是,这衣服多半跟她受伤有关系,必然留下来做线索查探。可女孩非常坚持,瞪着一双红红的大眼看着他,让他根本忍不下心再对她有任何欺骗。
“好,我叫人拿火盆子进来,我们一起烧了它。”他伸手抚向女孩的乱发,声音温柔纵容。可惜手还没触到女孩,女孩就像惊弓之鸟般躲开了,目光戒备地瞪着他,那表情就像他要侵犯她似的,充满了敌意,不,那是恨!
他心中一紧,努力扼住自己往那种糟糕的方向想,回头吩咐人拿东西。
然后,他拿着那黑夹克,由她拿着打火机,从袖子一路点燃全部,扔进铁筒里,筒里还倒了些酒精助燃,火势很快变大,灼得人脸颊有些刺刺的热。汹汹的火光中,他看到扭曲的光线里,女孩的脸颊上缓缓地滑落两串晶莹的水珠,那张丰润的唇被她又咬得满口是血。
奈何他多么心疼,想要拿抽纸给她,想要给她递水喝,她都不让他碰一下,且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他知道她不是在拒绝他,要是真拒绝早在他抱她到酒店时她就挣扎了。她这反应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再次拒绝深想,暗暗握疼了拳。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正是陈小飞来电。向东辰揭起电话走到了另一间屋子,压低了声说话。
陈小飞说,“贺英琦来找过人。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昨天一整天他都跟萌萌在一起,他们还去了医院探望火灾的同学,做了全身检察。但后来萌萌想找厉锦琛,跑掉了。他追到厉锦琛的公寓小区,把人追丢了。他以为萌萌已经回了公寓,就给厉锦琛打电话,当时没人接。过了几个小时后,厉锦琛回了电话,喝问贺英琦把萌萌藏到哪里去了?”
不是厉锦琛吗?!
向东辰问,“那厉锦琛呢?他没到学校找萌萌?”
“没有。但他派了那个王致诚来,现在大志小双他们在帮忙找人。老大,你看这事儿我要不要……”
“不,谁也不准说。那你是怎么解释我们自己的?”
陈小飞口气立即有些得意,“那还用说。我说你带着你家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找萌萌啊,我在学校蹲点,你在校外撒网,没人会怀疑!”
挂掉电话,向东辰拧眉沉思了半晌,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嘶哑声音拉回神。
女孩站在门口处,双手互绞着一脸局促的模样,看着他的眼神也闪躲得厉害。他心头一软,立即上前柔声问她想要什么。女孩仍是紧张地往后缩了缩,反复了两次,他才听明白。
“我,想洗澡。”
难怪她会露出这样纠结的表情。
她身上穿的这套衣裙看起来不像平常的风格,他的猜测不是厉锦琛给她安排的风格。应该是贺英琦给她准备的。裙子虽然没破,可是又皱又脏,淡色的布料上都是泥污还有草屑。
等等,泥污、草屑?!她昨晚在什么地方待过?
向东辰准备好了女孩要求的一切东西,就被赶出了房间。负责送药品的人来时,看到自家小少爷竟然站在房门外磨地毯,十分诧异。向东辰接过东西后,只命令不准任何闲杂人等来打扰他们。自己却仍只能站在房门外,等着。
女孩十分没有安全感,撵他出来时把门一道道全反锁上了,看他的眼神儿也带着十足的戒备。他很苦恼,但也没办法。他劝她一句,她就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无法抵挡那双大眼睛里流露的乞求吧!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房门打开。下属小心翼翼跑来询问是否该开饭了,这已经过了饭点时间了,再怎么着也不能饿着他们家小主子啊。
向东辰也等不着了,临近两个小时时,他猛敲门,大声叫。仍是没回应时,不得不派人来开门。一扇又一扇,他们酒店的高级门锁也不是那么好开的,足折腾了半小时,终于开到了浴室门外。
他把人挥退,里面还响着哗哗的水声。他深吸口气,轻轻叩门,尽量用着自己最轻柔的声音唤着女孩,询问情况,细心安抚。
可是里面的声响什么都没变,他反复敲了几次门,犹豫了好半晌,才把下属准备的钥匙拿了出来。
当门一打开时,一股浓烈的烟雾弥漫而出,随即一声尖锐的女性嘶鸣响起,久久不歇。
吓得一帮守在外的人都跑进来,却被向东辰一声厉吼给吼退回去。
眼前的画面,让向来沉稳的男孩也彻底失去了冷静,他额头青筋狂跳,抱着浑身瑟瑟发抖精神几近失常的女孩,痛块疾声,“萌萌,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女孩只是疯狂地推攘踢打着束缚她的手,尖声嘶叫着,没人能听清她在叫什么,可是任何人都能从她嘶哑的叫喊声里听懂她在叫什么,那痛苦恐惧绝望的哭声,久久地绕在人耳朵里,凌迟人心。
……
稍后,向东辰请来的专业的律师咨询。
律师说,“这事必须先取证。像衣服,毛发,甚至体液,都是寻常的手段。”
向东辰一听,暗自握拳。之前怎么就答应女孩把衣服烧了呢?好歹也可以来个偷梁换柱,把那证物留下。或许能搜出毛发啥的……体液,这都被冲下水道里去了。该死!
“除此外,受害人的口供也非常重要,要是能画出嫌疑犯的画像,那就更容易锁定目标了。”
向东辰皱眉。证物被自己愚蠢地弄掉了,这第二条路一时之间也难于实行。女孩情况很不好,现在正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呓语连连,声音已经被吼破,什么都听不清楚。那天洗了几个小时澡,竟然全是拿冷水冲的身子,浑身被她用硬毛刷子刷得鲜血淋淋的,甚至那处也……因为他突然的闯入浴室,她的情绪也完全失控,一直尖叫踢打任何靠近的人,直到医生赶到给她打了镇定剂,才睡了过去……他立即打住自己那可怕的回忆。
而今看来,这案子竟然如此胶着,难以动弹了。
“向少,受害人这方是最重要的突破口。如果可以的话,让心理疗愈师尽快介入治疗,不要再拖下去了。否则当她建立起后防御心理机制会彻底封闭心门,要再进入就非常难了。还可能留下一辈子的心结,就很难拔除了。”
向东辰送走律师,仍有些举棋不定。
他走进卧室,大床左右都摆着医疗仪器。女孩根本不愿意离开房间,他只有叫人把东西都搬到了这里。医护人员看他进来,很快做完记录退了出去。
被子里的女孩更瘦了,小小的脸蛋只有他手掌那么点大。和他记忆里第一次看到的那张圆润小脸,真是差了很多。婴儿肥已经彻底褪去,显露出十分立体突出的五官来,若是彻底抽掉眼镜和发型,将是怎样的漂亮动人。可他却一点儿都不喜欢她这样变化,如果美丽一定要付出这样痛苦的折磨和代价,宁愿不要。
突然,女孩激烈地呓语低吼起来,整个身子都绷直了,挣扎地扭动。
向东辰吓了一跳,大呼医生,捧着女孩的小脸呼唤,“萌萌,醒醒,你做噩梦了,那都不是真的。你醒醒啊,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向东辰。萌萌,醒醒,快醒过来!”
终于,女孩睁开了眼,两汪泪水顺颊而下,眼神迷茫,却透着惊惧之色,仿佛神魂儿还停留在噩梦中。
向东辰小心翼翼给女孩擦脸,轻声哄着,安抚着,好在现在她似乎认得自己了,没有再推开他。
忽然,她抓着他的手,喝着声儿说了什么,他已经能从她唇型和呼声里分辨出她的意思了。
“你想吃东西?草莓蛋糕。好,我立即让人送来。还有牛奶,对不?等等,我知道你以前最喜欢吃的那家酒店做的蛋糕。你还想吃什么,来,用写的。你都躺两天了,能吃东西是最好。”
向东辰心里稍稍放松了几分,女孩肯主动吃东西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之前也让她吃了一些,但是她当时情绪非常糟糕,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很快吃食送到,女孩一看到蛋糕,直接伸手就抓来吃,狼吞虎咽,完全没有一点形象可言,让周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色。主治大夫不安,想要上前阻止。没想女孩突然动作一僵,抓着脖子就哇地一声全呕了出来,把刚吃的几口蛋糕全呕了出来,还不断吐酸水,顿时吓得房间里又一阵人仰马翻,混乱一气。
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主治大夫拧眉招呼向东辰有话要说。两人说到一半,护士又叫了。原来女孩又有事情找向东辰。
向东辰急忙折回去,询问她的要求。
她不要笔纸写,还要其他人出去,清空之后才拖着他手掌心写出几个字。认出那几个字时,向东辰的额头一抽,大牙咬下一口腥涩。收回五指,他不得不柔声表示很快就替她办到,转身离开的脚步就像在逃似的,脸色阴沉得让所有在外守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少爷?”
“给我车钥匙。”
抓着钥匙,向东辰狂奔下楼,一口气将拳头砸在了汽车盖上,发出一声爆响,他久久地俯撑在车头上一动不动。
女孩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避孕药。
这意谓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可笑的是他之前还一直安慰自己,也许不是真的。可现在女孩亲手写在他掌心里,把他心里仅存的那百分之一的希望都彻底灭绝了。
他悔恨至极,愤怒至极,更心疼不矣。
若是那天他不把昏迷中的她交给贺英琦,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他应该招集人手,到贺家把人给抢回来,就算得罪贺氏那方的人,也再所不惜。至少,这时候女孩顶多会怪责他鲁莽,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难过。
狠狠地关上车门,坐上车。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陈小飞的来电,说,“老大,厉锦琛着手调查火灾事件了。已经查出来,那个被烧死的女人正是苏佩佩的母亲,且苏母就是纵火犯!现在他们应该派人去找苏家父女,有人怀疑这纵火一案,跟苏佩佩有牵连。而且,学校监控室的朋友传消息来说,有特刑调查科的人来调资料,是之前大礼堂火灾一事……”
向东辰闻言微惊。特刑科?厉锦琛在那里都有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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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女还是被虐得挺惨的哈,你们不要说偶偏心哟!
这里还是有一些暗示的,所以主角知道了些什么,现在大家如果看不出来,就等着后面高潮时由他们亲口揭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