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沈昀,沈沅钰将周氏送回长乐堂上房,少不得又安慰一番,直到哄得周氏破涕为笑了,她才回到长乐堂东厢。
蕊心悄悄地走了进来,本来以为沈昀会带着她一道去义襄郡,沈昀身边少不了人,她去了也好有个照应,沈昀却把她留给了三小姐调用。
蕊心心里是有几分失望的。沈昀这一走,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不过在沈沅钰的面前,她又不敢表现出来。
沈沅钰坐在梳妆台前,叫蕊心:“蕊心姐姐,你来给我通通头吧!”蕊心答应了一声,接过小丫头手中的篦子,打起精神替沈沅钰梳起头来。
两个人说着闲话,蕊心用篦子篦着沈沅钰那一头长长的乌油油的头发,称赞道:“小姐这头发是怎么保养的,又长又亮,真是羡慕死奴婢了。您瞧奴婢的头发,一梳头就一把一把的掉,奴婢现在都不敢梳头了!而且小姐的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十分清雅,香而不腻,您用的是什么头油?”
沈沅钰笑道:“你的鼻子倒是真灵!我最近的确在用一种新式的头油!”然后炫耀似的说:“是父亲派人给我找的方子!我在上面做了改良,加入了一味桂花而已!”这个时代人们用的头油都是取自动物的脂肪,沈沅钰每每想着自己顶着一头猪油出去见人,都觉得一阵恶寒,可是那时的头油有固定发型的作用,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发胶,不用还不行。
沈沅钰就想起前世当作新鲜事看到过慈禧太后貌似用桂花制作过头油,不过她只记得个大概,就央沈昀帮她四下搜罗方子,拿来之后她又凭记忆作了改良,和制作头油的工匠们讨论了几次,终于把这桂花头油给捣鼓出来了,这才上头没有几天,就被蕊心看出来了。
蕊心由衷地道:“老爷对小姐可真是好!”想起已经走了的沈昀,她的心里又觉得一阵不是滋味。顿了顿才又道:“小姐,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能否把这个方子给奴婢抄一份?”说罢一脸热切地望着沈沅钰。其实蕊心年龄比沈沅钰要大几岁,不过女人嘛,永远摆脱不了对于美丽的追求。
沈沅钰笑道:“这有何难?不过这个方子就是给了你了,要作出这种头油却是不容易。这东西要用清早摘下半开的桂花,与香油按一斗花配一斤油的比例放入瓷罐中……”就一五一十地把制作桂花头油的方法说了一遍。
蕊心不由咋舌,这东西听着简单,实际上极为费事费人工,非大富大贵人家根本没有精力去做这个。若不是沈府富可敌国,长乐堂也是一点儿都不缺银子,沈沅沅都想用这个方子赚钱来着。
蕊心一听果然是如此。这个方子就算给了她,她也做不出沈沅钰那样品相的头油来。沈沅钰却是微微一笑,拉开梳妆台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喏,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蕊心如获至宝似的捧在手里,高兴道:“谢谢小姐!”把因为沈昀离去而带来的忧伤都冲走了不少。
沈沅钰笑道:“不过一瓶头油,值什么!”
蕊心得到了这瓶头油,迫不及待地回去试验去了。
沈沅钰看着她兴冲冲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意味难明的神色。
此后沈沅钰每天去给顾氏请请安,没事就陪母亲说说话,开解开解妹妹,很是过了一段轻松惬意的日子。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冬去春来,已经有爱俏的丫鬟换下了冬装,早早穿上了春衫。
这段时间东府安静了下来,西府却没闲着。
三太太忙着给二小姐沈沅思张罗亲事。沈沅思被说给了琅琊王氏的九公子王芸。士族之间的圈子就是这么窄,四大家族更是世代通婚,沈沅思的这门亲事算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
琅琊王氏正是多事之秋,大晋各大士族,朝廷上上下下,甚至是北燕和北魏全都在等着大司空王越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权力重新洗牌,利益重新分配。王越本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结果王家从吴郡请来一位神医,也不知怎么给他瞧的病,竟又坚持了一段日子。
王芸不是王越的亲孙子,他的祖父是王越的从兄王檀,这样算下来,王芸算是王越的侄孙。王越万一要是挂了,琅琊王氏是铁定要走下坡路的,本来王芸的父母还端着大晋第一世家的架子,和沈家不紧不慢地议亲,王越这件事一出,他们立刻就加快了节奏。
出了正月,两家终于将婚事初步敲定了下来,王芸和沈沅思年纪都不小了,就等着过了六礼好成婚了。
三太太办成了这件大事,最近几天见了谁都是笑容满面的。琅琊王氏门第之高贵,某种意义上说就连皇族也比不了。就算暂时政治上有所失势,短期之内第一家族的名头还丢不了,女儿能够嫁过去是极有面子的事儿。
沈沅钰听到这个消息,却第一时间想到了醉仙楼里碰见过的那位寒门公子路萧然。其实若撇开门第不论,路萧然仪表堂堂,谈吐文雅,和沈沅思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只是不知道门第相差得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沈沅钰早就脑补过无数八点档的狗血剧情了。
那天沈沅思那样失态,若说她和路萧然没有那种关系,打死沈沅钰她也不会相信。
婚事最后敲定之前,王芸找了个机会到沈府来拜访,实际上就是让沈家人相看相看女婿。
三太太几天前就开始让人打扫庭院,布置厅堂,对这次的见面十分重视。沈沅钰刚在上房陪着周氏用过早膳,就听见有丫鬟传禀道:“五小姐、六小姐来了。”
沈沅钰带着沈沅舒迎出房门,姐妹四个相互见礼已毕,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上房,沈沅依和沈沅芷又给周氏见礼。
这段时间东府少了个横行霸道的四小姐,沈沅钰和沈沅依的走动慢慢多了起来,相互间也变得熟悉了不少。沈沅依也时常到周氏这里来问个安。
沈沅依正想着怎么措辞,周氏已经笑着对她们说道:“你们几个是想去西府瞧热闹是吧?”沈沅依今天来,就是想约沈沅钰一道,去瞧瞧未来的二姐夫的。
沈沅依脸色一红,道:“正是呢,今天是二姐姐的好日子,咱们作妹妹的,不能不去贺一贺!有三姐姐在,咱们一定规规矩矩的,不多说的话一句不说,不该看的一眼都不看!”
周氏笑道:“行了,你们也不用解释。我当年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过来的,你们想什么我心里都明白。我也不拦着你们,只一样,今天是西府大喜的日子,也不要求你们给三太太帮什么忙,你们去了别捣乱就行!”
姐妹四个被说穿了心事,一时都笑。
周氏道:“时候不早了,琅琊王氏那孩子也该到了,你们这就去吧。”
众人就势辞别了周氏,坐车到了西府,一打听王芸公子还没有到,众人便先去见过沈沅思。
刚到了沈沅思的小院,没等丫鬟通报,沈沅依就笑着大声道:“新娘子何在?咱们姐妹来给你道喜来了。”
沈沅思正坐在房中,手中把玩着一个花开并蒂的荷包,脸上殊无喜色。听见外头一群人莺莺燕燕走过来,她的贴身丫头连忙提醒道:“二小姐,东府的小姐们已经来了,您可不能再这样闷闷不乐的了。要是让太太看出了破绽……”
沈沅思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了。”说着小心地将那个荷包收入袖子里。脸上勉强堆起笑容,扶着丫鬟的手迎了出去。
“三妹妹、五妹妹、六妹妹、八妹妹!你们怎么都来了?快屋里坐!”
沈沅依上前拉着沈沅思的手,促狭地道:“听说今儿个咱们府上有一位贵客要来,咱们忍不住好奇心,想要过来瞧一瞧,二姐姐你不会不高兴不同意吧?”
按说这个时候沈沅思应该满脸红晕地啐她一口,可现在她哪有那种心情,只好勉强道:“五妹妹说笑了。”
沈沅依说这些本来是为了给沈沅思撑场面,没想到沈沅思这么不领情,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接下来的俏皮话就说不出口了。
沈沅钰一直在旁边暗暗观察,心里越发对自己的猜测肯定了几分,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道:“二姐姐定是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了!连妹妹们来了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沈沅思也惊觉到刚才自己失礼了,连忙往回找补,苦笑道:“三妹妹、五妹妹你们就别打趣我了。从早起到现在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
沈沅依一想,二姐姐有这样的表现也算正常,便没有再往心里去。一行人进了待客的厅堂,按照大小顺序坐了。
沈沅芷先开口问道:“二姐姐,你从前可见过二姐夫?”
沈沅思对王芸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听见沈沅芷已经二姐夫二姐夫地叫上了,心里有几分不快,道:“我并不曾见过他!”
沈沅依就笑着接话道:“咱们都是嫡亲的姐妹,你可不能对我们说谎!”
沈沅思的丫鬟连忙在一旁接话道:“不敢欺瞒各位小姐,二小姐却是没有见过王家九公子。”
沈沅芷道:“既然如此,不若一会儿二姐姐和咱们一块儿躲到偏厅,瞧瞧二姐夫如何?”
沈沅思为难道:“你们要是好奇尽去看吧。我就不去了!”
沈沅依笑道:“二姐姐说得哪里话来,咱们之中最该去偷看的,就是二姐姐你了!”
说完,沈沅依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外面盯着点儿,王家九公子什么时候来了,赶紧禀报了来。”那丫鬟答应一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