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对胤礽的信任还是有的,尤其是当胤礽主动跟索额图划清界限的时候,他还是很欣慰的。不过,现下他明白了,他当时的欣慰,是作为胤礽阿玛的欣慰。
而身为一个帝王,他对于胤礽的这种行为不得不做出了另外一种解读,他心里很明白,对于胤礽来说,这是弃卒保车之计。其实,很难讲是否真的出自于胤礽的真心,又或者说,他很难明白胤礽的真心有几分。
康熙觉得很遗憾,但这是事实,父子这些年,他已经越来越难找到往日爱重胤礽的感觉了,当初一心一意是为了胤礽好,可当身为皇太子的胤礽长大之后,他和他身后的一批势力,已经让康熙越来越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是阿玛,什么时候是皇帝了。
为了避免自己的权力被窃夺,他已经习惯于用帝王的心思揣度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儿子。
但这也并不代表着,他的皇阿玛角色会消失掉。也正是因为这样矛盾的心理和矛盾心情的存在,康熙总是默默忍受这些逾越,宽容索额图甚至胤礽。康熙以为,他对索额图的这种宽纵,能够换得索额图的适可而止。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对索额图宽纵,却不代表着他不知道索额图暗地里所作的一切。索额图背地里对他的怨言,对朝廷的怨尤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他也认为,那应当只是关乎索额图个人的事,胤礽纵使跟索额图有任何牵扯,也绝没有那么严重的,他心里,还是相信着胤礽的。
哪知道,除去噶尔丹这个心头大患之后,康熙却觉得局面好像失去了控制。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这样的心思,胤礽表现的这么优秀,得举朝上下交口称赞,他这是想取自己而代之吗?
康熙这么一想,心里的怀疑就停不下来了,再加上胤禔跟他说的那一番话,让他觉得,他有必要去查一下,胤礽私底下跟索额图是不是还有什么来往。如果没有,那样最好;如果有的话……
这一查,结果就在康熙的意料之外了。胤礽竟然在一年多前还跟索额图有密信往来!
据那几个奴才供认,索额图一直都有给胤礽密信,而胤礽虽然于两年前就没再回索额图的密信了,却一直都在接。也是后来他常带着索额图出征后,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才少了。康熙心里很愤怒,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如果那几个奴才说的不是实话呢?谁能证明胤礽当真只是看了密信却没有回复?
康熙不愿意接受自己精心培养长大的儿子有一丝的不好,甚至不能接受胤礽跟索额图竟然私底下有这种勾结的消息,他本能的做出了处死这些奴才的反应,并且,要胤礽前来观看,他不说破此事,在康熙看来,也算是给胤礽留了脸面了。
而他下意识的将这个消息通过旁人不经意的泄露出去,唯一的用意,也只是要打压胤礽的威望而已。皇太子太过优秀,太过无懈可击,这本身就不是个好事情。
而且,他接下来本来就有要解决索额图的安排。所以,让所有人都知道索额图跟皇太子有勾结,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毕竟可以警告后来者,一旦有人想跟皇太子结成势力团体,可以参照一下索额图的下场。这样一来,胤礽和他身后的那些人,或者就能安分一些了。
苏麻喇姑听了康熙这话,却叹道:“难道皇上觉得这么做是对太子手下留情了么?皇上可曾想过,太子若是遭人非议,还怎么做这个太子呢?皇上为了索额图的事情恼了太子,可是,这样明面上的打击太子,奴才担心,会惹出更多不必要的事情来啊。而且,奴才也怕皇太子承受不住。奴才想着,皇上不如找太子谈一谈?”
总归是父子,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呢?
“身为皇太子,哪能这点子委屈就承受不住了?”
康熙拧眉道,“朕不过是给了他一点警告而已,这样就承受不住了?难不成,他还指望着要朕像从前那样容他放肆吗?何况,这事本就是他做的,他自个儿的名声在外头坏了,还来怨朕不成?朕又不曾对他做过什么,朕针对的只是索额图,又不是他,他犯不着多心!朕恼的只是他言行不一罢了!”
苏麻喇姑暗自揣度着康熙话中的意思,又瞧了瞧康熙的神色,心中一动,又问道:“皇上的意思,是希望太子诚心诚意的来皇上跟前请罪?”
听康熙这话,似乎对太子是爱之深责之切。这说明,这事儿还是有转机的。
“事儿都做了,请罪能有什么用?”
康熙道,“胤礽若是真心觉得做错了,接下来的一桩事,他只要配合朕就行了。”
苏麻喇姑忙问道:“奴才敢问皇上,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