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已经许久,肩头已经被融化的雪珠浸湿。
荆楚看了看天气,打着伞走过去,低声问:“爸,回去吧,雪下大了。”他也不想打扰荆秦,他千里迢迢回到国内,就是想站在她坟前和她说一会儿话。
差一点儿失去杨绵绵的时候,他就能够明白一点父亲的心情了,那种失去爱人的痛彻心扉,不是亲自尝过,永远无法明白。
天那么冷,雪那么大,但也许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荆秦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楚青青的墓碑,她死后,楚家人以她为要挟,想要在他这里夺取更多的好处,他平静地答应了,用了极大的一笔财产换回了她的遗体,为她寻找坟地,入殓下葬。
但刻碑的时候,只有简简单单的“楚青青之墓,荆秦立”。
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心知肚明的一段关系,但从来没有一个世俗的名分,他希望有朝一日,他比她先走,她可以以妻子的名义为他立碑。
可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是他送她先走,立碑的人与她看似毫无干系,碑后是他写的悼词:
昔年初逢,风吹绿柳,桃颜灼灼,湖边一双蝴蝶,一对鸳鸯。承蒙不弃,两心相许,定白头之约。相处有时,一年六月,我为木桐卿为琴,只知情深,奈何缘浅,未料茫茫浩劫,竟成殊途。他年阴司相逢,卿是红颜我白发,恐好梦难圆。只盼来生,我生卿亦生,青梅竹马,终成佳话。
“爸,该走了,明年我再陪你来看他。”荆楚再劝了一声。
荆秦如梦初醒,点了点头,他也许是站得久了,抬脚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幸好荆楚一把扶住他,再看时,只觉得父亲真的苍老了不少。
人生在世,连一个寄托的对象都没有,谁能不心灰意冷呢。
荆秦在清水塘待了三天,而后病情加重,不得不离开,临走前,带走了楚青青坟边所种的松树枝桠,种在盆栽里带去远方,年年如此。
而荆楚则和杨绵绵返回南城,只不过现在过年大家都放假,所以很闲,很闲。
闲到杨绵绵忍不住问:“待在家里好无聊,我们出去约会吧。”
荆楚请了三个月的假,假期还没用完,也想多陪陪她:“你想去哪儿?”
杨绵绵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朋友圈:“这个。”
荆楚接过来一看,是罗裴裴发的,她说过年时有几个朋友准备自驾游去泡温泉露营,问有没有人愿意加入同行。
“你连裴裴的微信都加了?”荆楚翻了翻,发现杨绵绵现在的好友真不少,以前可怜兮兮地就他和柳玉两个人,现在有了罗裴裴、邹奕、薛邵、邓曼玲、童欣、邱襄、孙教授……还有其他零零碎碎不少人,不要太热闹。
“我给你设了标签,你看就你一个人。”杨绵绵凑过去给他看,他的标签赫然是“我男人”,霸气得没话说。
荆楚哭笑不得,看了半天问:“你想去?”想去玩儿他可以理解,但没记错的话,罗裴裴是他的前女友,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想去。”杨绵绵点头,“露营好像很好玩,我想和你去山里看星星,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荆楚沉默一分钟,回答:“会很冷,我们可以去马尔代夫什么的。”
“我们可以一起泡温泉,你不期待吗?”她眼睛亮亮的,“还可以看星星。”
荆楚特别冷静:“说实话。”
“这个可以带海盗一起去,出国好不方便,好多地方它都不能进去,去山里就不一样了啊。”
荆楚不得不提醒她:“裴裴是我前女友。”
“我知道啊。”杨绵绵看他一眼,“你介意?”
“我是不介意的,但是你个小醋坛子这次怎么那么大方了?”
杨绵绵诚实地说:“我其实不讨厌她,我挺喜欢她的,要说到嫉妒,也不是嫉妒她,更嫉妒你的初恋,她有什么好嫉妒的,你看她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我不觉得你喜欢她,但是初恋总是不一样的。”
初恋总是被寄托了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很多感情只有一次,很多人永远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的初恋。
但荆楚……“那只是发生在那么一个特定年纪的感情,说不上很喜欢,大家对于感情也没有很深刻的认识,只是因为时间正好,年纪正好,气氛正好,就在一起了。”
“你不喜欢她?”杨绵绵突然有点好奇,缠着他问,“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谁追的谁?”
对于前任,荆楚的态度一向都很坦然,他也的确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我们一群人出去爬山看流星雨,她爬山爬不动,我就一路带着她,后来到了山顶看流星的时候大家许愿,有人问她许了什么愿,她和她朋友说了,结果她朋友就跑来和我说她想和我在一起,那个时候大家就一直起哄要我答应,我也不讨厌她,就在一起了。”
杨绵绵:“……”感觉完全不吃醋了呢,这种好随便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有点不怎么负责任啊,不讨厌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如果不答应的话,她会下不来台的吧。”
“噢,”杨绵绵点头,然后特别铿锵有力地下了结论,“那我也要爬山和你落单看星星许愿!”
荆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