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落兰神情略有所动,芙沅暗自叹了一口气,用几分安抚的语气柔声道:“许是小姐多想了,奴婢听闻林台情形急迫,以王爷那性子,定会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明落兰在心中冷笑一声。她太了解楚珩溪,这么多年来,在宫中隐忍求存,即便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亦只能拱手相让。他做这一切,无非是要敛了锋芒,了此一生。如果真的只是出手相助,那么这支白羽箭就只会在棕熊的身上,而非径直射入棕熊的眼中,与皇上旗鼓相当……白屿筝,对他而言,绝不是简单的存在......
“芙沅……”她缓缓开口轻唤,继而声色变得冷厉:“你唤本宫什么?”
芙沅闻听,急急跪倒在地:“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说着,便自个儿掌起嘴来。
随后才听得皇后的声音淡淡响起:“今日便是叫你长长记性,起来吧……”
“谢娘娘……”芙沅红着脸起身,便搀扶着皇后往碧萦殿行去。
之后的时日,屿筝便在沐晨楼中休养。方筠偶尔会前来探望,说些狩猎的趣事,她是随驾至顺德行宫的几位妃嫔中,唯一被恩准跟随皇上一并去狩猎的人。可屿筝知道,眼下二人这般亲密的相处,不过是因为方筠对她还有所求。
故而每每见到方筠的时候,屿筝会格外想念在宫中的穆心越。只有她的笑意,才是最真,也只有她,是真真儿待自己好,没有任何私欲夹杂其中……
入夜之后,芷宛照例端来了安神的汤药让屿筝服下。
这几日,屿筝睡得安稳,但却隐隐觉得有些太过深沉。往往闭上眼,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屿筝不由怀疑,是不是芷宛端来的汤药有什么问题,故而特意留了心,待芷宛不注意时,将汤药尽数吐在了帕上。
果不其然,待她佯装睡去,呼吸渐稳,便听得芷宛悄然退出了屋子。屿筝睁开眼,疑心顿生。芷宛本该守在她身边,即便是困了,也该歇在床榻边才是。夜深之后,还要离去,到底为何?
屿筝正要起身去探个究竟,却听得屋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她急忙转了身,合上了眼。随即便听得轻微的脚步声渐近。
“这几日,你家小主如何?”声音沉沉传来,屿筝却分辨的清晰,来者竟是皇上!
但听得芷宛轻声应道:“回皇上,小主用了药,每日都睡得安稳,不曾知道皇上夜夜都来探望。只是今晨小主说起,似是有些疑心这药。奴婢也担心,这药虽是宁神,会不会伤了小主的身子……”
“难得你一心为你家小主着想,不必担心。此药是简太医精心调配,若是伤到了筝顺常,朕要他的脑袋!”皇上压低了声音:“你去殿外候着吧,朕在这儿……”
“是……”随即便听得芷宛应声离去。
屿筝虽是闭着眼,心里却惊慌不已,听这意思,皇上竟是夜夜都来沐晨楼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屿筝胡乱猜测间,便觉得床榻轻响,皇上已落座在榻边,轻轻抚上她的发,那样的温柔,温柔到让屿筝瞬间就想起那掌心灼热的温度。
“屿筝……朕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楚珩沐看着眼前熟睡的女子轻声道。他的心中满是悔意,如果能回到那一日,他绝不会那般不管不顾强要了她。如果那样,就不会如此时,想见她,却又不敢面对她,只能在夜里悄悄地来瞧她一眼,然后离去。或许此时,他可以与她品茗对弈,又或许可以拥她在怀中说些缱绻情话。
楚珩沐有些疑惑,为何一面对眼前这女子,他的霸气、他的独断一瞬间就变得脆不可碰。如今竟是连面对这女子的勇气也没有,他只是在怕,怕在她的眼中看到冷漠,看到憎恨,看到疏离……
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略带浅香的发,楚珩沐自嘲地冷笑:“朕竟会如此,只敢在这样的时候静静陪在你身边。也只有这个时候,朕才不会怕看到你眼中的惧怕和恨意……”
听到皇上的话语,屿筝的心不免剧烈跳动。皇上深沉而温柔的声音,像是咒语,蛊惑着她的心不听使唤。
“屿筝,原谅我……”当楚珩沐低吟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屿筝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砰然裂开。一丝清浅的暖意,缓缓渗入。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在她的面前这般委曲求全。更难得的是,他说的是我……而非朕……
一瞬间的心绪烦乱,让屿筝的呼吸变得急促。但听得皇上声音一怔,随即耳畔的炙热呼吸退去,屿筝听到皇上的声音略带拘谨响起:“你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