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的话像是晴天一道惊雷,震得屿筝两耳发聩,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小腹,许久之后,才强挤出一丝看似镇定的笑意道:“郁司药又在胡言乱语了。有了身子的,分明是璃贵人才对……”
但见郁心轻轻拂下袖纱,笼了锦蓝宫服,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奴婢的话,顺常总是不信。这几日顺常定是燥热难忍,食不知味。若是信不过奴婢,大可传了太医来诊脉。顺常这身子,只怕是一月多前,在顺德行宫时便有了……”
顺德行宫!屿筝的脑海中闪过那日午后沐晨楼的景象。醇香沁鼻的烈酒,醉熏的皇上,奋力的拉扯和推搡,还有窗格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幕……
皇上的炽热和滚烫,在她微凉的身子上落下清晰的印记。一寸一寸,昭示着她的归属。倾倒而下的大雨声响,仿佛是薄利的刀刃,将她的身体和心,一并剜割的彻底。
她不曾想过,那不愿忆起,甚至让她觉得惧怕的初幸,竟是留下了这样的结果。
屿筝不由自主地轻抚小腹,暗自感叹:就在这里,竟是有一块血肉存在,肆意疯长,然后会有他的眉眼,自己的唇角。这是多么神奇而让人敬畏的事。如若有一面铜镜搁置在眼前,屿筝相信,此时她的脸上定会闪耀着着母性的光辉。
然而不过是短短片刻,屿筝忽而握紧了拳,沉声道:“本主自是信你,只不过这件事……本主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郁心听到这话,自然是不明缘由。在这宫闱中,得了宠幸的嫔妃哪个不期盼着身有所出。她们都清楚的知道,皇上的恩宠不过是短暂一时,总有新的明丽美艳代替了自己,许是数日,许是三两年。终究要独独依靠皇上的宠幸活在宫中,是不可能的。可一旦有了子嗣,那便是有了后半生的依靠。如若能诞下龙子,继承了皇位,这一生才算是圆满。
但是眼前这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清晰地表明,她根本不愿留下腹中的孩子。郁心知道,但凡她在自己面前自称“本主”时,那冷厉的神情,分明是在压制着自己。而语气中的果决竟是不容任何人质疑。
郁心沉冷的眉目间轻然一动,便缓缓说道:“恕奴婢斗胆一问,各宫娘娘,若是有了这样天大的喜讯,自是迫不及待地昭告诸宫。为何顺常反要隐瞒?”
话语一落,郁心便看到屿筝将手缓缓从腹部移开,露出一丝浅笑:“那郁司药觉得呢?”未等郁心回话,屿筝便继续说道:“清桂苑中,郁司药的话,我可是字字不落的牢记心中。如若那些话的确不假,能让我江府家破人亡的,除了太后便是皇上了,试问郁司药,这孩子留得?还是留不得?”
郁心抬眼,打量着屿筝,但见她唇角轻抿。原本笑靥盈盈的梨涡,此时竟似盛着千般清冷,缓缓从白皙的面颊上氤氲开来。当日在司药处着了淡粉宫装的宫
婢,总是带着几分羞怯,几分谨慎。可如今眉眼间,竟隐隐多了一丝了然于心的沉稳和杀伐果决的冷鸷。
看着屿筝,郁心的笑意在脸颊逐渐变得浓烈:“筝顺常可知,在这宫中,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
屿筝将身子倚在榻上,微微颔首:“难不成郁司药在清桂苑说的话,都是给我做笑话听得吗?”
郁心敛去笑意,她知眼前这女子说的没错。只是未料,这个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小小顺常,却能将一切明白的如此透彻。郁心不免暗自感叹,好在这女子并无屿璃那般的野心和贪欲,否则,年岁轮转,这宫中只怕要多出一位堪比宣慈太后的人来……不……郁心心中发寒,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弃,只怕连心狠手辣的宣慈太后都要自叹不如,至少她对三王爷是真真费尽了心血……
白屿筝之所以不想留下腹中的胎儿,并非是不愿,而是害怕。她怕的是,如果一切的根源确为皇上,自己到底能不能为这个诛杀了亲人的君王绵延子嗣。即便能,她又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虽然是她的骨血,却也更是他的……屿筝只怕让这孩子承受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怨恨与憎恶。如果是那样,她宁愿这孩子从未来过世上……
良久的沉默,让邀月轩变得十分安静。殿外天幕一丝丝黯沉下来,仿佛有一层看不透触不到的黑纱,将天地万物笼罩其中。渐渐阴沉下来的黄昏,让邀月轩中变得昏暗一片。
只是在这样的殿内,无论是屿筝还是郁心,眼眸中都隐隐闪现着难以言说的冷光。
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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