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臣妾了,听闻当日三王爷也在场,皇上怎般紧张筝顺常,想必王爷定是知道的。更何况,皇上亲自抱着筝顺常回到顺德行宫,有多少眼睛瞧见了,又不是臣妾随意扯谎……”说到这儿,嘉妃看向太后,起身施了一礼道:“臣妾可不敢欺哄太后……”
太后的脸色在听到嘉妃一番话后,彻底生变,冷肃的眉间生出几分砺刃:“溪儿当日也在场?那便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袭青锦云纹衫的楚珩溪,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间神情淡漠,不见丝毫情绪变化,只缓缓搁了酒樽道:“儿臣只见那棕熊来袭,一心想着周护皇兄安危,不曾顾及其他……”
听到这话,太后的脸色才算有了些许缓和。却不料嘉妃又道:“王爷此言差矣,若是不曾顾及其他,王爷的随身侍仆怎会去沐晨楼,难道不是得了王爷的吩咐?”
皇后明落兰声色俱厉,一向温柔寡言的她经出乎意料地厉喝一声:“嘉妃,你醉了!”
许是不曾见过皇后这般肃厉的模样,一时间,嘉妃溢出的浅笑僵在唇边。只那般定定地看向皇后,但见朱红金线凤袍映衬下的皇后,细长眉眼不同于往日那般沉和,怒气从她的丹凤美目中直冲而来,竟是凭空生出一股冷傲霸气来。
话语落定,麟德殿中竟是一片沉寂,就连方才还在莺歌燕舞的歌舞伎们,也因得皇后震怒而敛了声响,急急退了出去。
明落兰只觉得掩于凤袍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并非因为害怕,也并非因为气怒。她不过是觉得悲哀,这么些年,能让楚珩溪钟情的女子果然只有一种。本以为淳佳薨逝,他的心悲痛过后,即便不会为自己敞开,也该冰封。却不料,仍有一个白屿筝,轻然叩响了他的心门,那样轻易地便走了进去。
而她,无论怎么做,却永远也只能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听他恭敬唤一声:“皇嫂……”
不出她所料,楚珩溪见麟德殿中气氛沉肃,却勾起唇角淡淡一笑,终是唤出明落兰最不愿听的那句:“皇嫂……”
楚珩溪道:“皇嫂不必动怒,嘉妃娘娘所言之事,的确属实。”随即楚珩溪又看向太后,沉声道:“只不过,当时是皇兄让臣弟代为送去赐礼,臣弟觉得应当避嫌,又不敢违了皇兄的旨意,故而让阿江前去……”
太后满是怀疑地看向皇上,但见皇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回母后,的确如此……三弟如此恪尽礼仪,倒是我这个皇兄有失思虑……”
“皇上知道便好……”太后的言语中已多了几分不悦:“皇帝自是随了性子任意而为,可哀家希望皇帝记得,无论何时,不要让溪儿陷于不忠不义之地……”
太后此番话说的犀利,竟是在几位嫔妃和王爷面前丝毫不留情面。即便是一侧毫不在意皇上的脸色的明落兰,也不由自主地朝着皇上看去,唯恐触怒了龙颜,惹来一场大怒。
然而,皇上只是淡淡一笑:“母后言重了,三弟是朕的手足,朕怎会让他陷于不忠不义?何况,既封了忠亲王,三弟便也该知何可为,何不可为……”
楚珩溪冷眼看着麟德殿中,母后和皇兄这一刻的箭拨弩张,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眸投来的关切之情。只缓缓施了一礼道:“臣弟谨遵皇兄教诲,既然皇兄赐了臣弟北苑封地,臣弟请旨早日去往北苑……”
“溪儿!”太后厉喝一声,却见楚珩溪俯身垂首,郑重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楚珩沐将酒樽拿在手中把玩,用余光探到太后的神情已是从气怒到震惊,继而显出了一丝无力。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心急,朕已下令在北苑修建忠亲王府,即便要去,也该等到王府落成之后……”
太后闻听此言,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溪儿能在上京多待一天,她便多一天筹谋的时间。如若溪儿在这个时候前往北苑封地,那她所做的一切,岂非要功亏一篑?
“可是,皇兄……”楚珩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上冷冷打断:“不必说了,朕意已决,你便在宫中留到那时……”
“是……”楚珩溪微微垂首,恭敬应道。
楚珩沐饮下一樽醇酿,暗自冷哼一声:北苑封地?那必不会是楚珩溪的埋骨之地。若他当真担得起一个“忠”字,有生之年,他仍是至亲手足。如若不然,他楚珩溪的血,应该也只能留在自己手中的长剑上,绝不会被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