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筝强忍着脱口而出的惊呼,藏在床榻边的帷幔后。紧盯残瓦处,却听得一声轻响,另一片琉璃瓦被剥离后,一个清瘦如鬼魅的身影,忽然从殿顶上方飞落而下。昏暗光线中,屿筝还未看清来者面容,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屿筝……”
是遥羽的声音!屿筝从帷幔后行出,不免十分讶异:“遥羽,你怎会……”
看见屿筝,遥羽脸上颇显怒色,沉声厉喝:“爷一早便知你难以在宫中周全自己,才会设法要你出宫。如今可好,偏要等到被打入冷宫,才算是死了心吗?”
屿筝刚要开口应答,却觉胸中气息翻涌,忍不住别过头厉呕起来。遥羽怔怔地看着屿筝,半晌才冷嗤一声:“玉荛总算明白为何屿筝姑娘无论如何都不愿出宫,原来心思皆在此处。枉费了爷待你的一片真心……”
听到遥羽这话,屿筝自是无法辩驳。腹中这骨肉如何而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无关乎情意,无关乎所爱。不过是强加于身的羞辱罢了。只是这番沉默看在遥羽眼中却让她怒意更甚。
屿筝自是不打算说个清楚,心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十分难堪。即便遥羽身手极好,可在重重宫闱之中,若是不慎被察觉出,连累到顾锦玉又当如何。心念一转,屿筝便道:“如玉荛姑娘所见,也请告诉顾公子,不必为屿筝费心。生死由命,这宫中抵不过皆是如此……”
遥羽方要回应,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杂乱声响。足尖一点,遥羽飞身攀上殿中横梁,迅速离开殿中。在殿门沉沉开启的一瞬,露出沉幕天光的穹顶被琉璃瓦缓缓覆盖。
屿筝刚舒出一口气,却惊觉入殿的不是别人,而是皇上。刹那间,心中翻涌千般情绪,汇聚一处却只做悲戚。他不信她,认定是她谋害了龙嗣。然可笑之处却在于,白屿璃的腹中根本没有什么龙嗣。而她,却拥有一个不知该舍该留的小生命。
稳了稳心神,屿筝沉了神色,上前拂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但见楚珩沐朝着昏沉的宫烛瞥去一眼,又嗅到霜华殿中些许潮冷的霉湿之气。轻轻抽动鼻翼,不免对眼前的女子生出几分疼惜来。方要伸手扶她起身,楚珩沐身形一顿,却生生忍了下来。
将手置于身后,他瓮声道:“筝顺常,你可知罪?”
屿筝目视前方,视线落定在皇上的龙服摆角处:“臣妾何罪之有?”
“你……”楚珩沐欲怒,却又转而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情形,他自是无法向屿筝表明。可看着她这般倔强的模样,只怕对自己也只剩怨怼。
心中酸楚,楚珩沐却冷着一张脸朝着谨德吩咐:“筝顺常不知悔改,着降为美人,禁足霜华殿,不允任何人前来探望……”
“皇上……”谨德十分清楚皇上心思,可又怕因得急怒攻心做出此举,伤了筝顺常的心。
楚珩沐抬手,制止谨德再说下去。又朗声朝着殿外叫道:“来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垂首入内。而看到此人的瞬间,屿筝差点停滞了呼吸,应声而入的分明是颜冰。
此刻身处窘境,屿筝最不愿的,便是被颜冰哥哥瞧见她此时的模样。好在颜冰入殿之后,只垂首站在楚珩沐身后,并未朝着屿筝投来视线。这使得屿筝的心略显安稳。
“莫言!朕命你带人看守霜华殿。筝美人如劲是戴罪之身,落实其罪前,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朕拿你是问!”楚珩沐冷冷撇下一句,便拂袖而出。
颜冰则神情沉郁地垂首应道:“微臣遵旨……”
直到出了霜华殿,愈行愈远,楚珩沐的心中才起了几分悔意,半日紫宸殿的议事让他看清明相与曹厉如今已成倒戈之势,郁心同样有了反逆之意。
但他的确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当年郁心之所以能保全自身,许是有江元冬和殷流之极力周护,而后因依附着自己得了安稳。可太后的秉性,却不会轻易放过掌中之物。郁心得以在宫中安然无恙,只怕在当年便已臣服太后。枉他这些年将郁心视作心腹,眼下瞧来,这女子的心思竟深沉到此等地步。
楚珩沐不仅疑心,拓跋阑以久病之势得以从质子身份脱身,归胡之后,即刻继位为汗,竟无一丝病疾之象。在宫中这些年,拓跋阑的药皆有郁心司理,不难猜出,拓跋阑若是没有郁心相助,并不成事。
只是郁心所为,到底是听命于太后,抑或是她已成拓跋阑的心腹?
楚珩沐细致回想,却觉琴月轩一事兴许另有隐情。思及至此,他朝着谨德吩咐道:“传召郁司药,朕要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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