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从身后淡淡传来,语气中有着不甘,有着不愿,却也藏不住那一份真切的关怀。
屿筝心中一暖,脚步顿了一顿,终是迈出了大帐。身后,帐帘轻然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夜风席卷的寒凉瞬间沁入心肺,屿筝不免打了一个冷颤。抬手系紧了大氅的衣带,她下意识将手拢在身前。腹中的隐隐的疼痛早已消散,屿筝醒时便在帐中嗅到淡淡的‘药’香,那‘药’香也在阿‘玉’的身上浅浅萦绕着。虽不知阿‘玉’给自己用了什么‘药’,可眼下看来,到底是有利而无害。
屿筝对腹中这孩子感到歉疚,从伊始起,这孩子便跟随着他颠簸劳顿,受尽惊吓。即便是用尽了全力来保护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逃离皇宫。可路途上所遭遇的一切,却始终无法在她的掌控之内。然而她却也感到欣喜,即便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艰辛之后,这孩子却还能陪伴着她,给她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不得不说,是上苍给予她的馈赠。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孩子,让他平安降生。而后,她便会设法恳求拓跋阑,让他们远离此处,去一个没有纷争,没有权势争夺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
到如今,屿筝才明白,上京也好,云胡也罢,都不是栖身之地。若要让这孩子平安地过完一生,只给他最普通的生活。就像在允光时那样,静待岁月淡然
想到这里,她轻然迈开脚步,朝着远处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影缓缓行去
一处篝火前,老者坐在矮桩上,目光沉静地注视眼前的物什,手指轻然摩挲过去,双眸中徒然涌起太多复杂的情绪,唯独却少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苍老之‘色’。
许是对眼前的东西太过专注,老者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缓缓靠近。直到他不自知地低低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听得身后的声音轻然响起:“那发簪你还留着”
“唔留着”老者下意识地应道。旋即,他猛然回过神来,仓惶起身,回头看去,却见屿筝‘唇’角带着几分苦涩,但仍是强作出一分笑意来,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风从他的指尖划过,手指紧握着的那蛀蝶簪在篝火的映衬下盈盈闪动。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那时上京初见,男子一袭锦簇繁‘花’的墨‘色’长衫,金线滚边的上乘衣料柔垂飘逸,桃‘花’凤目眼尾上挑,手中环了一匹碧‘色’绸缎,笑的邪魅而招摇:“在下顾锦‘玉’。不才这绸缎庄正是在下的营生。”
此前从未有过如此长久的对望和凝视,顾锦‘玉’就那样怔怔看着屿筝,直到自己的眼中都噙满了泪水。他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却都是徒劳。只在屿筝那低低一句“顾公子”的轻唤中,便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他心想自己该收起手中的发簪,告诉眼前的‘女’子,想必是错认了。然而‘唇’角颤动了许久,他却只能温柔问道:“你怎么知道?”
心下是无比欣喜的,欣喜即便在这样的伪装中,她仍能轻易认出了自己。或许这样便说明,自己在她的心中,也有着一席之地。至少她不会遗忘,至少她明白他会一直在
在听到顾锦‘玉’轻应的那瞬,屿筝周身的血液都像是停止了流动。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猜测竟然会成真。也没有料想到,即便是在远离上京的千里之外,仍有人费尽心力地周护着她
一瞬间,像是见到了久违的兄长,所有的委屈一并涌上屿筝心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却还是强忍着,浅浅笑道:“‘玉’荛姑娘的易容术又‘精’进了不少,只是眼神却是不能改变的。素昧平生之人,眼中的关切之意如此之甚,又能在那等身手的人手中救出三人,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若不是当年有幸目睹过‘玉’荛姑娘的易容之术,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此猜想的竟真的是顾公子你!”
思及顾锦‘玉’的身份,屿筝的心中不免一动,沉水般的心底渐渐氤氲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如果顾锦‘玉’出现在这里,难道一切都是因为他原本打算要尘封在心底的那个身影竟渐渐清晰,屿筝只觉得自己极力克制着的声音也不免微微颤抖起来:“顾公子之所以来此,是奉了他的旨意么?”
屿筝话语未落,便见顾锦‘玉’神‘色’微变。心知是自己猜错了,但仍有一丝苦涩漫过心间。是啊!还有什么好期许,往日的那些情意也不过都是过往。为何还要有期许,早就该断了这心思才对
“是爷自作主张”一个声音缓缓在屿筝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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