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在笑,铜蝎子心底却泛起一种寒意。他不知道对手在哪,可是对手却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尽管不知对手是谁,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人是一个善于御风的高手。
他开始责怪自己手下为什么不开眼要找这一片摆摊了。偏生在这时,他听见他属下的山羊胡须凄凄惨惨戚戚的哭声。隐隐约约间,他听清楚了几个字。“丹田受损?”一股子寒意在内心游荡。毁了丹田就意味着此生再无机会进入练气境界。这小姑娘摆明了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女,莫非人群中有第九重的高手相护?他不知道对手在哪,可是对手却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尽管不能明确隐藏者的身份,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人不是他铜蝎子惹得起的。
第八重的强者不是没见过,第九重的高手在当今却是凤毛麟角。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不管怎么说,他也总算想明白了过来:今天这架,他压根没有赢面。
唯一让铜蝎子不解的是——此人既然修为在第九重,又为何要躲躲藏藏?
“前辈,不知得罪了哪位前辈,请前辈看到洞仙一派的面上海涵!”铜蝎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四周再次鸦雀无声。
铜蝎子磕头如捣蒜。似乎认栽了。却有一股狠戾在他眼中隐现。今天,他输在这,但是他洞仙帮的秉性向来就是有仇必报,回去之后,洞仙帮绝对会为他做主,不会放过这小婊子跟她身后之人。
“请前辈宽恕!请小师兄们宽恕。”铜蝎子道。
多年混迹江湖,铜蝎子知道只要认输认得恳切些便很容易得到人的宽恕,特别是对女人孩子们来说。按照他的经验,只要磕磕头,说说好话,这女人就会饶过他,顶多再说上几句不动干戈的屁话。
“赔钱。”谁知艾晴柔压根不按牌理出牌。
铜蝎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这女人竟然还在惦记她的钱!
铜蝎子哪有钱,咬咬牙,看向一旁装了猫妖的笼子,道:“我身上无钱,这笼子里的东西权作赔礼!”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惊讶。
艾晴柔不懂这个世界的物品,却也能从四周的惊讶声中听出猫妖值钱。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我们走!”铜蝎子似乎生怕艾晴柔反悔,拎着裤子跑了。却不见跑不多远,回头之时,他眼中的怨毒。
艾晴柔茫然地走向笼子。四周的人也流水一般涌到笼子旁。大斗笠小斗笠则是被人群带了过来——众人皆以为他们跟艾晴柔是一伙的。
人群之中,黄衫姑娘扶着老人家阴阴走近。
“小姑娘,你要多少钱?”首先就有人问了价。
“这个猫,很受欢迎吗?”艾晴柔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猫妖值多少钱,更不知为何众人都一副想要的样子。
众人哑然,看怪物一般看艾晴柔。到了此时大部分人心里都确定了一件事:太没常识了,眼前这个扎马尾的姑娘绝对不是某门某派的子弟,而真的只是一个穿了件东土云华类似的衣裳招揽生意的种菜妞。
“姑娘,这是快成人性的灵通成凌猫,又叫‘都是宝’,浑身上下都有用处!”有人说。
“可比你那萝卜白菜值钱多了。能炼药的!药啊,你懂不懂,可以增长灵元、固本筑基的药啊。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啊!”又有人解释。
药师太少,对普通修真者而言一药难求。
艾晴柔闻言道:“那——还是我的白菜比较高级。”
众人气得险些背过气去。随后想想,无需跟个卖菜女争论。对这个凡尘女子而言,银子或者真比灵药珍贵数倍。
“别说了,三两三两,我想要一只眼睛。”一个人挤过来说,“我出五两!”
“这眼睛可以驻颜五年,你就出五两!真是够黑心的。来,小姑娘,我出二十两!这就是银子,够你买点田土好好过日子了。”一个人拿出两个银锭。
艾晴柔眼睛都圆了——原来,这两只小猫当真如此值钱。
“我要毛!”
“我也要皮毛,五十两!”
“骨头给我吧,五十两!”
众人蜂拥而上。一个个眼睛里都几乎喷出青光来。只等着艾晴柔开口,却没人敢动手抢——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就一普通废柴,可是她背后似乎有人,最起码那个大斗笠还在。
艾晴柔的视线落在小猫身上,毛茸茸的两小团,看上去很是逗人喜欢。此时正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惊恐地看着眼前眼放狼光嚷嚷着要它们血肉的人们。其中一只,胆子似乎稍微大点,竭力把另一只抱在怀里。
两个小东西无助却相依相偎的模样,让艾晴柔的心酸了一下。她和贝贝岂不是也是如此。
“一千两。我要了。”一个男声突然说,他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疯狂。艾晴柔抬起头,人群中走出一个华服的公子来。身量高,风神如玉,眉毛奇长,斜飞入鬓。神态雍容,言语沉稳,不言而笑却总带着一抹冷看世事的清冷。
“这里总共是一千两。”那青年公子挥挥手,他身后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递上两张银票。
原来这个世界也已经有银票了。
众人纷纷侧目,看着那华服公子。五百两一只,确实是很公道的价格。五百两,够眼前这小姑娘回乡下买下几十亩地当个小地主了。
“他是谁?”
“宝源楼的少东家。可惜了,估计再想要这猫身上的东西只能去宝源楼抢拍了。”众人遗憾地看着那两只猫。
小猫抖成了两团。贝贝蹲下身,伸出手想去摸猫。一只猫惊恐地朝贝贝叫了一声。贝贝收了手。
艾晴柔心里动了一下。
她跟灵虚宫都需要银子。很需要。
抬起头,正碰上那宝源楼少东家的眼睛。深邃如寒潭,嘴角却微微扬着。
“一千两……”艾晴柔伸出手去。
“姐。”贝贝不知为何喊了一声。手抓住了艾晴柔的袖子。艾晴柔回过头,看见孩子们都看着自己。以及笼子里泪汪汪的猫。
“你家有耗子吗?”艾晴柔问宝源楼的少东家。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道:“没有。”
“好吧,那我不卖。”艾晴柔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眼前的银票。
众人愣了。
华服公子冷笑一下:这姑娘是趁机要价吧。她这种手法,自己见多了。
“一千二百两。”华服公子说。
“不卖。”艾晴柔道。
“一千五百。”华服公子冷道。冷意越盛,笑意越盛。在他看来,这姑娘有些不知足了。
“不,卖。”艾晴柔开始收笼子。
“你拿这个无用。——我的价钱也不会再高。”华服公子道。
“我,抓老鼠。”艾晴柔看了一眼宝源楼少东家答。
这猫,已是有了灵性的。也有思想,有喜怒哀乐,与人无异。艾晴柔是贪财,可是要艾晴柔把两个无辜的人弄死了卖它们的眼睛血肉,艾晴柔真做不到。
“姑娘稍等!”宝源楼的少东家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大斗笠拦住。“她说了不想卖。”大斗笠说。忌惮大斗笠的神秘,宝源楼少东家止步。
“如果姑娘改变主意,可去宝源楼找我。福伯,给牌子。”宝源楼主人冷道。
一块牌子飞进艾晴柔的手里。
河边,艾晴柔把笼子打开。对两只猫说:“快跑吧,别又被人抓住了。”
两只猫面面相觑。
“别犹豫,犹豫的话,我可不知道我会不会改变主意,我很穷的。”艾晴柔朝猫挥手,“再见,一千,再见,五百!”
得,名字都有了。
两只猫相视一眼,消失在河边。
河工们目瞪口呆。“妈呀,猫也会闹鬼啊!”“王大娘,我要回家!”
“掌爷?”
“嗯?”
“我是不是很傻?”艾晴柔有点遗憾地看着空空的猫笼。
“哎,呆子。”掌爷温和又疲惫地说。似乎是在嗔怪,却温柔得像落在艾晴柔发梢的金色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