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蕉窗夜雨

    柚子试镜入选以后，除了周三定期参加俏丽人歌舞团的演出外，一直呆在家里用功熟悉剧本，她被女主角翠儿的命运深深吸引，一个出身官宦的大小姐，因战乱家事衰败，沦落为混迹社会的交际花，在兵荒马乱的三四十年代，一个大家闺秀被逼走上卖艺之路，是十分可悲的，一直享有优越条件的翠儿为谋生不惜委屈求全，也是彻底颠覆了她死守遵循的礼义廉耻之道，精神上给她带来的创伤可见一斑，还好一段知音之遇，让她的心灵得到了或许安慰，在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浸染下，她终于蜕变成港城政商追逐的蝴蝶花，柚子被剧本吸引，常常看到深夜才熄灯睡下。

    在对剧本开始研读的日子里，柚子与孔导的电话交流也在加强，孔总建议她在正式开机之前，去亲身体验一下生活，并推介了位于南门桥东侧的东方绒绣厂。柚子上小学的时候参观过绒绣厂，作为流传几百年的地方手工艺，现在已列为二级国家文化遗产，当年国家领导人出访亚非拉时，是作为馈赠的国礼，享有盛名的。其中一幅大尺寸山水绒绣画，至今还挂在国家大会堂的墙壁。

    柚子小时候，爷爷经常领着她到绒绣厂临街的荟萃楼饭庄吃饭，她看到每到中午，三三两两的女工都会到饭店来买上一碗混沌和一个烤饼，叽叽喳喳，边吃边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后又匆匆返回，柚子从心里羡慕她们无忧无虑的状态，联想到爷爷被批斗的情景，柚子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同在一个太阳下，快乐和痛苦会和谐并存，相互不侵的。

    这天上午已近十点，柚子才起床，气温转暖时，柚子喜欢在院子里的水池洗漱，院子里的一口古井至今还清澈见底，水质极好，夏天柚子用井水洗浴做饭，人们常说茶三分，水七分，用井水泡茶也是柚子的一个癖好。她洗完脸一抬头，看到小琦坐在长椅上凝视着自己，一时把柚子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小琦，你起得好早啊。”一身绿色浴袍衬托出诱人的身段，把小琦看的有些呆滞，好长时间反映过来，“柚子姐，你这是把春穿在了身上啊，太美了。”“对了小琦，你的绘画作品入选了吗？”“托柚子姐的福，我的两幅作品已经入选，一副是“秋意蹒跚”，一副是你的肖像“红杏春色”，对了，柚子姐我想把你的那副肖像画再加工一下，你可以给我提供一些老相片看看吗。”“好的，那你跟我来，我找一下。”两人一起来到了柚子的屋里。

    “小琦，我先给你泡杯茶，你等会我去换换衣服。”“好的，柚子姐不急。”屋子里古朴典雅的家具，一下子吸引了小琦的目光，，檀香木妃子床、黄花梨太师椅、鸡翅木八仙桌，杉木书柜，这简直就是一个家具博物馆啊，柚子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高雅气质，是浸淫了这历史的沉淀和书香，小琦随手拿出一本古书，“诗词

    穷趣”多么独特的书名，小琦心想，“这本书是我爷爷留下的孤本，收录的很多古代诗词大家的作品，现在已仅存两本。”小琦转身时，一个用丝线绣成的书签从书中滑出，绣品是一对鸳鸯戏水，上面还附有一行小字“相伴同生死”，“这么精致的书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想那位用心绣成的送签人，也是与主人诗情相通的吧。”小琦发表了一番感慨，“是啊，这是爷爷的一位知己绣好后送他的，他视为珍物搜藏的。”柚子换了一身丝绸套装，更显得亮丽清新，画家和诗人的相同点都是即兴发挥，小琦今天找到了创作灵感，“柚子姐，我现在就给你画一张室内肖像吧，这样你过来弹奏古筝，对了画作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琴声丽影”好吧。”“好吧，为了你出好作品我也是蛮配合的。”

    柚子从书柜中拿出几本老相册，“小琦，这些照片上的老街老巷现在已不复存在，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都是十分珍贵的，可以给你带回那个年代的记忆，是很好的创作素材。”“爷爷年轻时好英俊潇洒啊，你看一身长袍，一顶礼帽，派头十足啊。”“你看照片上还有一行小批，“益文二期师生毕业留影、刘世铭。”“是的爷爷的名字是刘世铭，按现在的官职就是学校教导处长，那时称呼为督教，益文中学是由美国传教士创办的，抗战初期美国人撤离后，由徽商会接手，聘请爷爷任职。”“好的，谢谢柚子姐，这么宝贵的素材，我会好好挖掘和研究的。”

    一曲名为“蕉窗夜雨”的古筝曲，被柚子弹拨的轻灵和缓，淋漓透彻，仿佛把人带入雨打芭蕉催夜央的境况，在小琦眼里，柚子已经与筝曲浑然一体了，借雨抒怀，偷夜寄情，一个南方小女子把忧伤的情绪，化作一曲江南古韵，散落在这幽静的空间，这是小琦从没有过的创作感受，他心跳急促起来，他要把柚子的神韵描写下来，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创作境界，柚子时而低首轻弹，时而舒展激昂，她已经完全把自己融进这“蕉窗夜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