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上地下（25）乘彼白云，至於帝乡

    仪式结束之后，机场为双喜临门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舞会。美国人对舞会的兴趣是尽人皆知的，特别是身处战争环境下的军人，他们可以狂欢到深夜，狂欢到最后甚至忘记了举办舞会的初衷。

    胡宗南一行大员们没有参加舞会，他们有太多的军国大事要处理，他们没时间也没兴趣陪美国人发疯。

    泉荃对跳舞本来就兴趣不大，加之他身体没有完全康复，本来连舞会都不想参加，无奈他是今天的主角，只好和新娘子应付了两支曲子，然后便借口身体不适，悄悄地和关若云离开舞会，带着母亲和关者轩夫妇开车进城，回他们的新房去了。

    新房里，火红的木炭把屋里烘得温暖如春。关若云奋力克服少女与生俱来的羞涩，极尽温柔之能事，把她从书里看来的，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把她所知道的，所能想到的一个新婚妻子在新婚之夜所能给与新婚丈夫的一切都给与了泉荃。

    泉荃拥着洁白如玉柔弱无骨的娇妻，就像驾驶着他心爱的战机在蓝天上拥抱轻柔的云朵。细腻的朵朵白云，是那么柔美，那么洁净！在他身边起伏、升腾，变幻出种种奇妙的姿态。时而像平展展的雪原，时而像起伏的山峦，时而像碧玉般的草原，诱惑着他去追寻，去造访，去探究……

    他在令人神往的云朵间畅游，在绵软清凉的云层中行走，品味着那清爽的柔滑，感受着微风梳理下的云缕的悸颤。来自云缕的悸颤柔柔地拨动他的心弦，开始时轻轻的，“轻拢慢捻抹复挑”，“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继而“大弦嘈嘈如急雨，嘈嘈切切错杂弹”转瞬间狂云漫卷，云翻雨骤，“铁骑突出刀枪鸣，银瓶乍破水浆迸”，“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终于云收潮息，余韵袅袅，“唯见江心秋月白”。战机俯冲射击取得骄人战绩后，穿云破雾，平稳地在跑道上滑落，像银鹭憩息在碧波微漾的湖面。

    泉荃舒畅地出了一口长气，吟出一句庄子“乘彼白云，至於帝乡。”

    关若云气若游丝地问他：“你说什么？”

    泉荃把手搭在她身上说：“我说我乘着你这朵白云，好像飘到了帝王之乡，就跟那个宋玉在《高唐赋序》里讲的楚怀王夜会巫山神女的故事一样，我也当了一回楚怀王。”

    关若云拧了他一把，说：“好呀，你把我当成了巫山神女一夜情啦，你好坏呀，结婚头一天你就开始想入非非了。”

    “唉呀，娘子，我哪儿敢呀，你我已成夫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泉荃觉得她娇憨的样子很可爱。

    关若云更不满意了：“看看看，你绕来绕去还在‘巫山云雨’这个圈里，你还是把我当巫山神女。”

    泉荃知道她在撒娇，便继续夸张的赌咒发誓。关若云看看火候到了，便开始实施计谋，把他往自己图谋已久的圈套里引，她觉得她一晚上极尽顺从之能事的目标就在前面，“那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心里只有我一个。”

    “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

    “当然什么，我要你说出来嘛。”关若云忘乎所以地爬到泉荃胸脯上揉着他。

    “我心眼小，没地方装别人。”泉荃还逗她。

    “没地方装别人，那装谁？”关若云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泉荃的眼睛问。

    泉荃被关若云压得胸口一阵疼痛，连忙装作亲热的样子一翻身把她压到身子下面，手指头点着她的鼻尖笑着说：“一个小若云把我的心已经装得满满的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发誓要心疼我，什么都听我的。”关若云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泉荃的眼睛，那神态已经不像撒娇了。泉荃心里一动，但他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好，我发誓一辈子心疼你。”泉荃从关若云身上下来，仰躺着说。

    “还有半句你没说。”关若云不依不饶。

    “哪半句？”泉荃装糊涂。

    “就是什么都听我的那半句。”

    泉荃扭过头看着关若云说：“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如果你要说的话是和我母亲分开住，我可以告诉你——”

    关若云伸出小手捂住泉荃的嘴，着急地说：“你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巴不得妈妈跟我们一块儿过呢。我妈妈从我上中学就离开了我，我嘴上不说，可我心里想妈妈。逢年过节，看见人家都回家和爸爸妈妈团聚，我就想哭，好几次我真的哭了，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说着说着，她又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