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上加霜（1）她尝到了吃醋的滋味

    泉荃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的身体恢复得很慢，半年以后他才能开始恢复性训练，而就在他刚刚可以驾机重上蓝天，摩拳擦掌准备痛揍日本飞机的时候，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了。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号傍晚，泉荃在西关飞机场作战室里嘴对着电话机兴奋地大声喊叫。关若云在干训团团部办公室嘴对着电话机也在拼命地大声喊叫，两个人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都在喊叫，而且喊叫的是同一句话：“你听见重庆中央广播电台的广播了吗？日本政府分别电请瑞典、瑞士，将投降之意转达中、美、英、苏四国，日本政府决定无条件投降。日本鬼子真的要投降了。”

    其实，自从七月二十六日中、美、英三国发表《波茨坦公告》，八月六日美国在日本广岛扔下第一颗原子弹，八月八日苏联对日宣战，八月九日美国在日本长崎投下第二颗原子弹，大家就已经知道日本投降已成定局，但谁也不敢相信投降真的会这么快来临。

    太长了，从一九三十一年“九？一八”事变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四年，那一天降生的孩子，到现在都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了，当年只有六岁的关若云如今已经结婚成家了，一代中国人从儿时开始的记忆里，就被日本鬼子的阴影笼罩着，抗战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现在日本要投降了，太平日子要来临了，钟楼上，城墙上将不再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不再挂出红灯笼，天上也不再有日本飞机把蛋。那样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那样的日子该怎么过？年轻的一代人并不清楚，但他们从比他们年长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的喜悦中知道，那样的日子一定是好日子，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他们心里燃起了希望，他们坚信新的美好的生活就要来了。于是，他们也跟着比他们年长的人们一道狂喜起来。整个古城，整个中国从这一天开始陷入了狂欢的热潮中。这种狂欢一直延续到九月五号。

    听了重庆中央广播电台广播的人欣喜若狂地从家里、从办公室里跑出来，吼着叫着把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告诉他们碰见的每一个没有听见电台广播的人。那些没有听见电台广播的人们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便立刻加入了奔跑的人群，他们吼着叫着把这个消息告诉更多的人，于是满街的人们都吼叫起来，都奔跑起来，大街变成了河床，河床里满是潮水般的人流。

    泉荃放下电话立即驱车进城回家，他希望和心爱的妻子一起享受这天大的喜讯。他一进城就遭遇到人流的阻隔，他拼命地按响喇叭也无济于事。他只好停停走走，拐弯抹角地走街串巷，等他赶回家的时候，早已是灯火阑珊时了。关若云一见他回来，高兴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跑到街上，转瞬间两人就融入了欢乐的人海之中。

    “号外！号外！接受《波茨坦公告》，日本无条件投降。”一群群报童从各家报馆飞跑出来，刚刚印好还带着油墨气味的报纸立刻被人们抢购一空。这时候，报童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号外成了最抢手的东西。人们从身上掏出钱来，连数都不数就塞给报童，只要能得到一张报纸，让他们亲眼看看“日本无条件投降。”这几个大字，这时候让他们倾家荡产他们也心甘情愿。在狂欢之夜，最忙碌最辛苦的就是那些报童了，他们从报馆跑出来，跑不出一里路，手上成摞的报纸就被一抢而空，他们就得立刻返回报馆再取。据说有的报童竟然往返二十次之多。

    狂欢中，关若云第一次尝到了吃醋的滋味。泉荃挤进人群里买号外，报童手里的报纸刚好卖完，就在他满心失望挤出人群的时候，一个打扮时髦的摩登少妇认出了他身上穿的空军军官制服上的飞行员标志，想起来曾经在报纸上看见过的泉荃照片，立刻扑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泉荃还没回过神的功夫，那位少妇已经对拥挤的人群喊了起来：“看哪！这就是在咱西安天上一人打下三架鬼子飞机的空军英雄。”这一声喊不要紧，泉荃立刻被人们包围了，包围圈中的泉荃被女人们亲得满脸口红印。如果不是关若云拼死相救，泉荃的衣服恐怕也会被狂喜中的女人们扒回去留作纪念了。这件事让关若云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以后再上街欢庆的时候，她一定要泉荃换上西装，否则宁可不去。（未完待续）